出了大帐,他抬眼望去,只见营地里的轮攻歇息的八旗士兵们,大多靠在楯车或帐篷旁,有的蜷缩着身子打盹,眉头紧锁,似乎连梦中都在承受疲惫。
有的则坐在雪地里,双手捧着冻得发硬的干粮,却迟迟送不到嘴边,眼神涣散,没了往日的锐利。
还有的士兵正揉着冻得红肿的手脚,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不远处的马厩里,战马也低垂着头,大口喘着粗气,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有的战马甚至连站立都有些摇晃。
它们和士兵一样,早已耗尽了力气。
努尔哈赤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阵刺痛传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麾下的八旗勇士是天下最精锐的部队,能征善战,不惧疲惫。
可他忘了,再精锐的士兵,也不是铁打的,再勇猛的战马,也有累倒的一天。
连续十多日的奔袭与攻城,早已掏空了这支大军的力气,别说分而击之,便是再发起一次猛攻,恐怕都难以组织起来。
“咳……咳咳……”
努尔哈赤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用手捂住嘴,指缝间渗出一丝血迹。
他连忙将手藏在袖中,不让诸将看到。
“罢了……”
努尔哈赤的声音变得沙哑,带着几分无力,他转过身,看着身后的诸将。
“传令下去,今夜做好撤退准备,你们下去罢。”
扈尔汉见努尔哈赤没有下令立即撤退,便知晓自家大汗还有其他意思。
他想说什么,然而帐中亲兵却开始逐人了。
扈尔汉无奈,只得离去。
很快,大帐便只剩下努尔哈赤一人。
此刻。
他坐在虎皮椅上,方才在诸将面前强撑的威严,此刻已如潮水般褪去,只余下掩不住的疲惫与虚弱。
“让何和礼、扈尔汉回来。”
他对着帐外轻声吩咐,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胸口的疼痛。
不多时,何和礼与扈尔汉便快步走进帐内。
“大汗,您可是有要事吩咐?”
何和礼躬身问道,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努尔哈赤微微颤抖的手上。
努尔哈赤没有立刻回答,他试图直了直脊背,却猛地捂住胸口,剧烈的咳嗽突然爆发出来。
“咳……咳咳……”
他咳得撕心裂肺,身体蜷缩起来,一只手紧紧抓着虎皮椅的扶手。
“大汗!”
何和礼与扈尔汉脸色骤变,慌忙上前,却见努尔哈赤另一只手从袖中抽出,掌心赫然攥着一方染血的白布。
殷红的血渍在烛火下泛着暗沉的光,触目惊心。
“人参!快拿人参和鹿血来!”
扈尔汉反应最快,对着帐外高声呼喊。
侍卫们早已备好应急的辽参切片与温热的鹿血,此刻听到呼喊,立刻端着托盘快步走进来,双手奉上。
何和礼颤抖着拿起一片辽参,递到努尔哈赤嘴边;扈尔汉则端着鹿血碗,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
努尔哈赤艰难地咽下参片与鹿血,闭着眼喘息片刻,本以为能像往日一样,靠着这些补品勉强压制住病痛,可没过多久,胸口的灼痛感再次袭来,他猛地俯身,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