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什么难事,臣都接下了!只要是为了大明,臣万死不辞!”
“好!”
朱由校眼中闪过一丝亮色,对他这份决绝很是满意,朗声说道:“朕要你去解决的,是九边的军饷体系!”
“九边军饷?”
杨涟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化为凝重。
他虽在运河,却也听闻边军的弊病。
军饷克扣成风,有的士卒一年到头见不到半两银子;粮草掺沙、衣甲破烂更是常事;将官虚报兵额、冒领军饷,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萨尔浒之战的惨败,除了战略失误,边军积弊便是重要原因。
这军饷体系,牵扯的不仅是钱粮,更是遍布九边的将官集团,是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比漕运的水还要深。
“正是。”
朱由校走到案前,指着一份边军报上来的名册。
“你看这份宣府军籍册,在册兵丁五万,实际能战的不足两万,剩下的两万名额,全成了将官们的‘钱袋子’。军饷发下去,一层剥一层,到士卒手里只剩三成,这样的军队,能打仗吗?”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辽东刚打了胜仗,可九边其他重镇若还是这副模样,一旦建奴卷土重来,或是蒙古南下,大明拿什么去挡?”
杨涟看着那份名册上密密麻麻的“空额”,只觉得手心发凉。
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叩首:“臣明白了!陛下是要臣去九边,清查军饷,整顿吏治,还边军一个清明!”
“不仅如此。”
朱由校扶起他,目光灼灼。
“朕要你建立一套新的军饷体系,从户部拨款,到军饷发放,每一分银子都要有去处,每一个兵丁都要实名登记,谁再敢克扣贪墨,就摘了他的脑袋!”
这不仅是清查,更是彻底的革新。
杨涟望着皇帝眼中的决心,心中再无半分犹豫。
他知道,这趟差事,无异于提着脑袋走钢丝,可若能成,便是再造大明边军之功。
“臣,领旨!”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异常坚定。
“臣定不辱使命,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为陛下厘清九边军饷,练出能战之师!”
朱由校看着他黝黑却坚毅的脸庞,满意地点了点头。
杨涟在漕运上展现出的铁腕与审慎,正是整顿九边最需要的品质。
把这副担子交给他,放心。
只是,朱由校望着杨涟坚毅的眼神,心中却掠过一丝隐忧:
这一趟九边之行,他能活着回来吗?
他太清楚杨涟此行的凶险了。
整顿漕运,触动的不过是文官与漕商的利益,至多是明枪暗箭的攻讦。
可整顿九边军饷,动的是军队的根基。
那些将官们靠着虚报兵额、克扣军饷盘剥多年,早已将这些灰色收入视为囊中之物。
而军队,是掌握着刀枪的暴力机构,真要急了眼,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到时候,随便来一场“匪类偷袭”,或是“建奴游骑突袭”,甚至是“意外身故”,都能让一位钦差大臣不明不白地消失在边地。
想让他死,理由实在太多了。
朱由校收回目光,语气凝重地补充道:“九边凶险,你此去步步荆棘。朕给你十日时间准备,粮草、护卫、文书……但凡有需要的,尽管跟朕开口,朕必全力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