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那白鹤虚影终於再也支撑不住,“噗”的一声轻响,彻底消散,化作点点灵光,融入玄渊山的罡风之中,再也寻不到踪跡。
玄渊山上,罡风骤然变得悽厉起来,鸣咽著掠过黑石平台,捲起地上的血沫与棋子,好似有无数鬼神在为此悲哭。
不知是错觉,还是那白鹤虚影消散的光点拂过玄渊的脸,崔九阳似乎看见,玄渊白骨那一边的空洞眼眶中,有一点极淡的晶莹闪过。
就在此时,从何非虚的脑后,缓缓飞出一个闪著柔和金光的“泰”字符咒,悬浮在半空。
紧接著,崔九阳与虎爷身上的“泰”字符咒也如同受到召唤一般,从识海中飞出,与那枚符咒匯聚在一起。
三枚“泰”字符咒在空中盘旋一周,光芒大盛,化作一道稳定的光门。
光门之中,缓缓走出一个身穿青色长袍、面容儒雅的中年文士。
仔细看去,若玄渊的脸没有残缺,应当与这中年文士长得一模一样!
不是泰山府君,还能是谁?
府君一现身,目光便扫过全场,最终落在玄渊身上。
他平静地从腰间摘下一枚古朴的令符,隨手一甩。
那令符化作一道璀璨的金光,如同长鯨吸水般,瞬间將玄渊身边那枚碧绿的生死妄境珠子罩住,使其动弹不得,光芒也变得黯淡下去。
玄渊自始至终没有什么动作,他只是定定地看著府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说话,仿佛一座亘古不变的石雕。
府君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地上何非虚的遗体,又环视了一圈这座阴森荒凉、死气沉沉的玄渊山,最后转回来看著玄渊,脸上已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之色:“看看你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有这玄渊山,,他指了指脚下的黑石,“明明当年將山封给你的时候,还是鬱鬱葱葱,一派生机盎然的样子,你看看你把它弄成什么样了?”
本来玄渊还只是面无表情,如同古井无波,可听完府君这句话,他脸上瞬间怒气横生,浑身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哥哥!万年没见面了!你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奚落我吗?!”
府君却压根儿没有理他的愤怒,反而看向被几道残存罡风托在半空中的何非虚遗体,轻嘆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你还害死了你最好的朋友。”
“是我將他害死的吗?!”玄渊猛地抬起头,死死咬著牙,一字一顿地质问府君,“他身上那枚『泰”字符咒是谁给他的?!
他能来到玄渊山,这条『路』是谁给他指的?!”
府君平静地看著玄渊,眼神中带著一丝悲悯:“执迷不悟。
我引导他们三人来此,便是希望你能亲眼看到这生死妄境的荒谬,能看到何非虚的选择,能浪子回头看来,倒是我想多了。”
说完,府君不再多言,从怀中掏出一枚方印。
他將方印祭上天空,声音冰冷如铁:“泰山印下,你便好好反省万年吧!”
那方印迎风便涨,顷刻间已变得如山头一般大小,印底“泰山”二字古朴雄浑,散发出镇压三界的无上威压,朝著玄渊当头砸下!
玄渊怒吼一声,腾空而起,双掌齐出,身上灵力如云层般捲起,自下而上冲向泰山印。
然而,玄渊身边的碧绿珠子已被府君封印,他又刚刚失去了何非虚这个与人间联繫的根基,法力早已十去其五。
在府君这含怒一击下,只支撑了不过一息时间,便惨叫一声,被泰山印死死地镇压。
最终,那泰山印缩小,变回一枚小巧的方印,落回府君手中。府君將印收好,望向空寂的玄渊山,眼中情绪复杂,幽幽一嘆:“机关算尽,贏天下棋又如何?偏偏只是输了一人心,便是万载寂寥。”
他挥了挥手,一道柔和的光芒包裹住何非虚的遗体。
片刻之后,那遗体化作一根烧焦的鹤羽,轻飘飘地从空中落下,落在崔九阳伸出的手中。
崔九阳举起这根焦黑的鹤羽,对著天空细细端详。
就在此时,一缕微弱却温暖的光芒,刺透玄渊山上空黑漆漆的天幕,洒落在这枚焦黑的鹤羽上。
这鹤羽在光中纤毫毕现,晶莹闪烁。
玄渊山,万万年来第一次,有晨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