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份他这辈子写过的、最郑重的报告。
他没有用那些官样文章的套话,而是用最平实也最恳切的语言,將他和林雪的相识、相知、相爱,原原本本地写了出来。
从老河沟的初遇,到哈城的相依为命。
从东京审判台下的並肩作战,到金陵城里的生死相托。
他写了她的善良、她的坚韧,也写了她的功绩——她是如何冒著生命危险,將731部队的罪证公之於眾,她又是在解放军的医院里,如何从死神手里抢回了一个又一个战士的生命。
在“女方姓名”一栏,他顿了顿,郑重地写下“林雪”两个字,然后在括號里,加上了“原名:小林雪子”。
在“家庭出身”一栏,他写道:“霓虹满铁高层,反战人士小林正雄之女。”
他没有丝毫隱瞒。
他知道,这些信息是绕不过去的坎,遮遮掩掩只会引来更多的猜忌和审查。
他要的,是一份光明正大的承认,而不是含糊其辞的妥协。
报告的最后,他写道:
“……林雪同志,以其行动证明,其为一名立场坚定、技术精湛、心向光明的革命医务工作者。其出身非其所能选择,但其道路乃其本心所向。我,许峰,愿以我过去、现在及將来为革命所立之全部功劳作为担保,申请与林雪同志结为革命夫妻。肯请组织批准。”
写完最后一个字,许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墨跡未乾,他吹了吹,將报告和登记表仔细地叠好,装进牛皮纸信封。
第二天一早,他没有通过吉辽军区的內部渠道,而是直接找到了军区的机要通讯处。
“请把这份报告,以八百里加急的密电形式,发往长春,东野总部。”许峰將信封递给机要员,语气不容置疑。
机要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到信封上“东野总部刘参谋长亲启”的字样,手都抖了一下。
“许……许处长,这……这不合规定啊。您的报告,应该先由军区政委审批,再逐级上报……”
“周司令不在,贺政委下部队了。”许峰看著他:“出了问题,我一力承担。你只管发。”
他身上那股子在尸山血海里磨礪出的气场,让年轻的机要员根本不敢多说半个不字,只能立正敬礼:“是!”
报告发出去了,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
许峰没有在驻地乾等。
他知道,这种事情,急也没用。
他销了假,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本职工作里。
苏维埃援助的第二批物资已经抵达边境口岸,其中包括了大量的药品、机器设备,甚至还有几台刚刚从德国缴获的、崭新的蔡司显微镜。
这些都是关內各大解放区急需的宝贝。
如何將这些物资分门別类,用最快的速度、最合理的路线,送到最需要它们的地方,是一项极其繁杂且责任重大的工作。
许峰忙得脚不沾地。
他白天带著人在冰天雪地的货场清点物资,核对清单,晚上则在办公室里,对著地图和各地送上来的需求报告,一根烟接著一根烟,制定调拨计划。
万用雷达在这种时候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他只需要在堆积如山的货箱前走一圈,就能对里面的东西了如指掌,甚至能精確地判断出哪些木箱在运输过程中受了潮,需要优先处理。
这大大提高了清点的效率和准確性,让手下的办事员们惊为天人,只当是许处长经验丰富、火眼金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