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顿了一下,想起了刚才李虎用枪指著她的那一幕。
“以后不会了。”许峰的手臂紧了紧。
他的话不多,却带著一种绝对的份量。
王錚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屋子。
是祠堂旁边一间堆放杂物的耳房,被战士们手脚麻利地收拾了出来,铺上了厚厚的乾草,还生起了一盆炭火。
在阴冷潮湿的大別山里,这已是最好的待遇。
夜深了。
屋外,雨还在下,淅淅沥沥。
屋里,炭火发出噼啪的轻响,將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土墙上。
他们並排躺在草堆上,盖著一床带著霉味的破旧军被。
许峰將她紧紧搂在怀里,感受著她身体的温度,那颗在杀戮和奔波中变得坚硬的心,一点点软化下来。
“明天,我们就走。”许峰开口,打破了屋里的寧静。
林雪的身体,在他怀里轻微地僵了一下。
“回东北,回老河沟。”许峰继续说:“我把家里的地窖又挖大了,去年冬天存的土豆和白菜应该还能吃。山里的木耳和蘑菇也多,够我们过一辈子。”
他描绘著那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未来。
安静,平和,远离战爭。
林雪没有说话。
许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怎么了?”
林雪在他怀里转过身,面对著他。
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紊乱的呼吸。
“许峰……”
“嗯。”
“李师长……他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她的声音很低:“医院里,现在只有我能做这种大手术。伤员每天都从前线抬下来,我走了,他们……”
许峰沉默了。
他想过一千种重逢后的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这个。
“会有別的医生。”他的声音也沉了下来。
“可他们没有我做得好。”林雪固执地反驳:“王政委说,这里条件太差,药品也少。一个好的外科医生,能把死亡率降低三成。我一个人,能顶他们三个。”
一年前,王錚用同样的话劝说许峰。
一年后,林雪用这句话来回答他。
“我答应过你。”许峰的手掌,抚上她的脸:“带你回家。”
“可哪里是家?”林雪抓住了他的手:“夫君,你看看外面。到处都在打仗,到处都是死人。我们躲回老河沟,就真的能安稳吗?国军的飞机,还乡团的地主……他们会放过我们吗?”
“只有把这场仗打完,这个国家,才会有我们能安心住下的家。”
她的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许峰的心上。
那是他曾经不屑一顾的大道理。
可现在,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却让他无法反驳。
“那是他们的仗。”许峰翻身,坐了起来。
他背对著她,只留下一个坚硬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