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窗外,隱约传来寺庙里僧人扫地的沙沙声。
许峰的身体,终於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鬆弛。
他相信了她的话。
不是因为她的话有多动听,而是因为一个人的行动,不会撒谎。
她把他从死人堆里拖了出来,这就是最实在的证明。
“这里是金陵的玄奘寺。”
陈雪凝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主动说出了地点。
“现在全城都在搜捕你,军警、宪兵、警察,把金陵翻了个底朝天。只有这里,他们不敢来。”
“为什么?”
“因为我父亲信佛。”
陈雪凝的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复杂的,混杂著厌恶与利用的情绪。
“他每年捐给这座寺庙的香火钱,够这里的和尚把大殿的房顶都换成金的。主持方丈,见了他都得喊一声大施主。”
“汤恩伯的兵,还没胆子闯到他爹的头上来搜查。”
她利用了自己最痛恨的身份,去保护一个她最敬佩的“罪犯”。
这本身,就是一种绝妙的讽刺。
许峰端起了那碗药。
药还是温的。
他仰头,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汁顺著喉咙滑下,带著一股浓重的草药味。
“你的伤很重。”
陈雪凝看著他的动作,继续开口。
“右腿的子弹必须取出来,不然这条腿就废了。我已经联繫了一个信得过的医生,他晚上会过来。”
“信得过?”
许峰放下空碗。
“这个金陵城,现在还有信得过的人?”
“有。”
陈雪凝点头。
“他的家人,都死在金陵城的那场屠杀里。他是外科医生,当年在安全区救过很多人。”
“他会愿意冒这个风险。”
许峰看著她,又看了一眼那碗已经空了的药碗。
“医生,就不用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禪房里刚刚缓和的气氛,重新凝固。
陈雪凝端著托盘的手僵在半空。
“你说什么?”
“我不需要医生。”许峰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清晰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