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回头对明连说:“你得去要一套乾净的衣裳和被子,你们家公子快要发汗了。”
她的话刚说完,还没来得及回头,只觉得被自己捏著的那只手,突然有了力气,反过来握住她,然后猛地將她一拽。
她一时不防,趔趄著朝床上歪斜下去,正好扑在他的胸口上。
床上那人,垂眸看著胸前的夏月,嘴唇动了动,说道:“你不是要做尼姑吗,六根怎能如此不清净,你刚才是准备把我这双手给生吞了?”
他的嗓子依旧哑著,这么长的一句话中好几个字几乎喑哑无声,说话的时候也有些中气不足,眼睛下面染著两团青灰色,即使这样,依旧不妨碍他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夏月鬱郁地支起身子,退后几步对明连说:“你们公子现在醒了,大功告成,那我就告辞了。”说完,便一溜烟走了。
尚睿喝了几口水问道:“她怎么会在这里?”
明连忐忑地答:“明连该死,自作主张地请了閔姑娘来探望皇上。”
尚睿慢悠悠地將杯盏在手中转了半圈:“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朕的事你也敢管。”
明连脸上变了顏色,“扑通”一下双膝跪地,也不敢辩解。
尚睿瞅著他,知道必有蹊蹺,便问:“朕睡著时说了什么?”
明连答:“皇上一直喊著閔姑娘的名字。”
尚睿面色平静地听著,吩咐说:“你先替朕更衣,然后去叫姚创来一趟。”
待他换了中衣,明连就將门口候著的姚创请了进来。
姚创事无巨细,將所见所闻匯报了一遍,包括他昏睡后夏月在包房里如何掏出簪子想要杀他,又如何牵马逃走却去而復返,將他送回李府。
尚睿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针眼,静静垂著眼,听姚创说完,最终一个字也没评价。一双眼睛如古井般,表面平静却幽深难测。
片刻后,李季端著刚煎好的药入门,见尚睿仅著了件中衣坐在床上,忙说:“皇上莫要著了凉。”然后服侍尚睿喝了药,让他躺下。
一炷香还未燃尽,他的一身衣裳又汗湿了,於是明连打了温水给他擦了身,再换了衣裳。
折腾了一遍后,他躺在床上合著眼,半晌没动静。
眾人以为他睡了,不敢弄出一点响动,悉数退去,只留了明连一人。
更漏一滴一滴地走著,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握起双拳,使劲地捶了一下身下的床榻。
“咚”的一声。
明连被这响动嚇得瞌睡瞬间就没了,怕他是被梦魘著了,微微地叫了一声:“皇上。”轻手轻脚地走近,准备撩开帐子看看。
哪想尚睿却猛地坐了起来,掀开帘子,就要下床。
明连差点就撞在他头上,忙退后说:“奴婢该死,惊了圣驾。”
尚睿没有理他,连鞋子也没穿,就站了起来。
明连一蒙,不知道尚睿究竟要干吗,只见尚睿表情阴鷙,大步跨出內室,居然推门就走了出去。
明连慌了神,忙追了出去,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匆忙地取了靴子和外衣,慌乱地抱在怀中。
尚睿疾步走在迴廊下,明连在身后小跑地追著。
明连不敢喊他,这里不是康寧殿,怕惊动了李府里別的人,也不敢阻挠他,伺候了皇帝这么久,他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
尚睿出了抄手游廊,下了阶梯,穿过院子。
他高烧了一天,热度刚刚退下,又粒米未进,现下怒火攻心地穿过半个李府,脚下已经有些虚浮。明连急忙上去抱住他的膝盖:“公子,地上凉,您先把靴子穿上。”
尚睿连看也没看他一眼,沉沉地喝了一声:“滚。”然后甩开他,又继续朝李府后面住著夏月的“桃叶居”走去。
这时,一直不敢离身的姚创也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