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敢?”他激她。
“谁说我不敢!”
他手挽著马鞭,指著前方说:“朝北走十里地的尾閭海边有块黑壁崖,谁先到就是谁胜?”语罢又斜睨著她道,“你要是不敢,就循著来路自己先回去。”
“比就比。”夏月恨得牙痒痒地说,“朝北走十里,海边黑壁崖,我去过,不用你指路。”说完,不等他发话,夏月便策马绝尘而去。
尚睿在后面,看著她的背影,嘴角掛著笑,也缓缓地跟了上去。
这十里地,是帝京到尾閭海最宽阔平坦的一段路,朝北的黑壁崖极少有人去,草地中的曲折小径又难以辨认,於是马儿在路上撒欢跑著。她很久没有骑过这么快了,只听见风在耳边呼啸。
好在马儿十分温纯听话,刚开始她还有些紧张,后来渐渐和这匹枣红马配合得越来越默契,手脚也放鬆了起来,全身都伸展开了。
春寒料峭。
策马奔驰中,风吹落了斗篷的帽子,她也无暇顾忌,任由那带著寒意的风吹割著双颊,却不觉得痛。
眼见两侧的小树林,飞速地消失在自己的身后。
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这么畅快过了,仿佛那些鬱结於心的情绪都在此刻消散,她甚至都忘记了身后的那个人,直到一直奔驰到黑壁崖的山脚下,她勒马回身,才看到一直跟著她的尚睿。
她喘著气,因为跑得太快,脸颊被吹得通红,一双眼珠子湿漉漉的,像极了东苑猎场里那些多次从他弓下逃生的小鹿。
她扬起下巴,按捺不住心中的得意,对他宣布道:“你输了。”
他不以为意,翻身下马。
方才她实在跑得有些快,却不是他追不上她,而是突然有些担心,於是不敢放肆地跑,只好紧紧跟著,就怕她一个不小心摔下来,连眼睛也不敢眨,没想到就抱著这个念想,居然忘了之前为了捉弄她的挑衅。
“下来吧,后面的路是骑不上去了。”他说。
夏月放开韁绳,跳下马来。
於是,两个人將马系在山下,並肩朝上走。
黑壁崖是一块巨大的崖石,耸立在海边,因为近乎黑色而得名。它一面是缓坡,临海那面则是峭壁。
前人在缓坡上凿了上顶的台阶,但是经歷多年的风吹日晒,许多地方已经难以下脚。刚开始,两个人还能並肩而行,渐渐地夏月落在了后面。
顶上一段陡坡,三尺高的岩石,尚睿轻轻一跃而上,而后又回头伸手拉夏月。
她借著他的力,终於爬到了坡顶,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黑壁崖这边明明是朗朗晴空,可是远处海的那一边却是乌云压顶。
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吹得头髮四处飞散。
夏月这才发现头上唯一一根綰髮的髮簪不知道掉到哪儿去了,她索性抬起手臂,拆掉了头髮重新草草地綰了一下。
风开始变急了。
岩下的海浪越来越高。
远方海那一边的乌云似乎都要沉到海里去了。
忽然,天边的乌云沉了一下,並未看见闪电,但雷声已经从远处缓缓滚过来,沉沉闷闷。
“这是今年的第一声雷。”站在旁边的尚睿喃喃自语道。
她闻声转头看他。
他在岩石上负手而立。那海风不停地吹,除了被掀起的衣角,他整个人纹丝不动,站得又直又稳,跟她被吹得东躲西藏、头髮四散的狼狈相完全不同。
一袭素衣,却宛若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