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浚素来平和聪慧又善解人意,立马扶起冉鸿:“鸿哥哥,你別这样,你是我的哥哥,父皇自然也是你的叔父。”
冉鸿却再一次跪下,慌忙地叩首道:“罪臣之子不敢造次。”
尚睿的目光冷下来:“平日里是谁教你这些话的?”
冉鸿却不敢答,跪在地上,背弓得像一只虾,瑟瑟发抖。
尚睿见状又不忍责问他,半晌后,缓了缓自己方才的语气:“鸿儿,你起来回朕。”
听了尚睿的话,冉鸿瑟瑟地站了起来:“回皇上,是冉鸿自知身……”冉鸿的话还没说完,一抬眸被尚睿的眼色嚇住了,不敢再继续往下说。
正好王瀟湘也来承褔宫见太后,远远瞧到这一幕,走近劝道:“瞧皇上您把这孩子给嚇得,怎么在母后这里教训孩子的不是?”隨后,將这两个孩子牵著领回了自己的妗德宫。
王瀟湘命宫女拿了些点心给孩子吃。冉浚含了一嘴的果子,偷偷地瞅了一眼尚睿。而冉鸿的手还在哆嗦。
王瀟湘摸了摸冉鸿的头,又对尚睿道:“你別难为他了,无论如何他也是不敢对你实话实说的。”
话已经挑得很明了,这偌大的宫里,能让所有人都对他守口如瓶的还能有谁,所以王瀟湘才將话岔开,带人离开了承褔宫。
尚睿不是不懂,是心气无处撒。
冉浚毕竟还是小孩子,见父亲母亲都在跟前,咽了嘴里的东西,才敢小心翼翼地替冉鸿辩解道:“是皇奶奶说的,皇奶奶说若是鸿哥哥不知罪孽,不守本分,皇奶奶她就……她就……”
旁边,冉鸿的眼泪已经“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却不敢发声。
冉浚也被感染了一般,忽然哇的一声哭道:“父皇,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皇奶奶,皇奶奶叫鸿哥哥不能告诉我,更不可以告诉別人。要是皇奶奶知道以后,会不会真的要鸿哥哥死。”
王瀟湘將孩子揽在怀里。
尚睿看了看冉鸿,伸手去牵他。冉鸿虽然心中有些戚然,但还是走到尚睿跟前。
尚睿道:“鸿儿,宫里的太傅可有教你,何为国何为家?”
冉鸿点了点头。
尚睿语气稍改,又道:“我们是天家子弟,和常人不同,家即为国,国即是家。冉鸿的父亲也是朕的哥哥,哥哥犯了国法,受到了处罚,朕也很难过,碍於亲疏也许比冉鸿少几分,所以朕可以体会你的痛苦。可是你没有错,哪怕是你父亲违逆了国法,你却没有错。你父亲临刑前,朕去看过他,他说他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好好活著,堂堂正正地做个有用之人。你这一生的本分就是要带著你父亲的期待活得更好,而不是背著莫须有的罪孽自怜自哀。”
冉浚听完这一席话,顷刻扑在尚睿胸口,紧紧抱住他號啕大哭了起来,嘴里一边抽噎一边喊著:“九叔,九叔……”那声音旁人听了都忍不住潸然泪下。
尚睿用了半日的时间陪著两个孩子在妗德宫玩弹珠,直到用了午膳,该午歇了。
尚睿看著王瀟湘领著两个小孩子走后,神色渐渐凛冽。
明连站在尚睿身后,丝毫不敢大意。
王瀟湘从偏殿去而復返,看到他微微一怔。
“皇上。”
尚睿周遭散发出来的寒意与戾气几乎將他整个人裹了起来。小几子上摆的瓷瓶里斜插著几支开得艷丽的桃,这扑鼻的春意却没有將他那张俊脸渲染出半丝暖色。
他一言未发地回了乾泰殿,命人磨好墨后,屏退了包括明连在內的所有宫人,他亲自蘸了浓稠的墨汁,展开桌上的捲轴,缓缓落笔。
半个时辰后,明连才在门外听见尚睿唤他,隨即又跟著他再一次去了承褔宫。
这一回,太后刚刚午睡起身,头髮綰了个新式样,整个人显得十分精神。
她抬头一见尚睿的面色,便知道他有话要说,便叫旁人都退下了。
偏殿里,只剩母子二人。
太后平了平衣上的褶子:“说吧,何事?”
尚睿开门见山道,“儿子方才擬了两份旨意,母后看看,究竟是发哪一份好?”
说完,他將两幅捲轴都放在太后身边的案头几上。
太后展开一幅,匆匆读了一遍,带著怒意瞪了一眼对面坐著的尚睿,重重放下后,又拿起另一幅,还未读完整个人已经变得怒不可遏,一把將手里的东西狠狠地扔到尚睿脚边:“混帐东西!你这是要逼死哀家?”
尚睿听著太后口中“混帐东西”这四个字,平静地回道:“母亲养了儿子这么多年,最后也只是当儿子是件东西吗?”
太后勃然怒道:“你还知道哀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却要灭了徐氏满门?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尚睿不答。
太后见他这般態度,指著他的鼻子,大喝道:“你给哀家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