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学生有三点不明。先生刚才说是黄疮,可是染上黄疮后患者並不会发烧,为其一;其二,她的脓水挑出来以后黄中带血;其三,小伍做的药汁里有贝晗和蔓梓,学生还未见过用这两味药治黄疮的。”
“閔姑娘心细,那確实不是黄疮。这种病我也不確定,症状有些像黑殷痧。”
“黑殷痧?”
穆远之说:“这是前几年西域一带流行的一种病,很容易传染,而且多发在几岁孩子的身上,一旦病重极难医治,所以……”
“所以方才先生才让我避让?”夏月说,“我身体好著呢,风寒也好多了,也不是孩子,没这么容易染上。况且我跟先生学了多日了,好歹也算个学医之人,不该怕这些。”
说这些话时,夏月神情坦然,並无畏惧后怕之態。
穆远之眼眸一闪。他的五官眉目无特別过人之处,独独那双眼睛好似两团墨跡。
“先生可是有话要讲?”
穆远之迟疑道:“其实,姑娘不必这般自苦。”
夏月愣了稍许,继而缓缓说:“我虽是女子,也想要有自立的一天。”
穆远之看了看夏月,平復下去道:“明日是我考《金匱要略》的日子,姑娘莫要忘了。”
“先生为何不向那位大娘將病情直言?”夏月也接过话题,岔开方才的凝重。
“那孩子患病不久,如今已无大碍,若是言明,反而让亲属恐慌。”言罢,两个人掀帘出了內室。
二
过了几日,老太太又拿出私房钱,敦促夏月带著荷香去做冬日的新衣。夏月笑道:“我有钱。”
虽说閔老爷一世清廉,却还有些家当。本来除了宅子,大部分东西在他过世前全都变卖了,也不过是为子瑾存个念想,只道是有用得著的地方。可是,子瑾走的时候什么也没拿。
他从不和她谈这些事情。
下午在老太太的督促下,夏月和荷香出门上了街。
成衣店的老板娘刚帮夏月量完尺寸,便有个梳著垂髫的孩子掀帘跑了进来,嚇了荷香一跳。
“去,去,去。子瑾干什么呢,娘在跟客人做事。”老板娘撵著儿子。
夏月一听他的名字便笑了,蹲下去逗那孩子:“呀,你也叫子瑾呀?”因为高辛宝玉的原因,子瑾二字成了很多人家常见的男孩名。
孩子点点头。
夏月眯眼笑道:“我弟弟也叫子瑾。”
孩子似乎经常和客人打交道,一点也不认生,偏著头就说:“那你下次来的时候,带著他和我一起玩弹弓。”
夏月莞尔:“那可不行,他已经是大孩子了。”
从绣坊一出来,便看到斜对面那个金灿灿的“琳琅坊”的招牌。
这店是帝京有名的首饰店。它怪就怪在从不做宝石玉器,单单只打金饰。那金灿灿、黄澄澄的金子,从他家作坊师傅的手下一出来,便脱了一身俗气,不知怎的就雅致不凡了起来。
连锦洛的闺阁小姐们也为能有一件琳琅坊的首饰而自喜。她小时候在帝京的时候,娘就在这里请人给她打了一副金锁。后来不小心弄丟了,她还哭了好些天鼻子,直到后来爹又在锦洛新做了一副才了事。
想著这些往事,她嘴角掛起淡笑穿过街,忍不住朝那铺子走去。
那店伙计一见两个人进门就热情地招呼著,將一些寻常小姐们爱用的首饰各挑了几件摆出来,隨后既看茶又设座的。
夏月本来就是进来隨便看看,可是人傢伙计如此盛情,倒也不好走了,只得硬著头皮坐下来。桌子上摆著几个翻开的盒子,里面耳璫、金鐲、步摇……琳琅满目。她也是一个爱美的姑娘家,手指一一抚过去,华光耀眼,一点都不动心那是假话。可是,她又哪有这番心思。
伙计见她要走,急忙又说:“小姐要是都不如意,正巧今天还有一批新样式。”说著便又拿了几个锦盒子,打开给夏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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