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甩开他的手,生平第一次像避瘟疫一样躲开他,迅速地退到远处站定后,忍住眼泪淡淡地说:“厉择良,但愿你这一生都不要为此后悔。”
我转身开门上车,踩著油门冲了出去,任他怎么喊,再不回头。
前后两辆车在路上飞驰,在车里,我跟他通了最后一个电话。
末尾,我说:“阿衍,在你的窗下守了九十九天的写意累了,现在也要走了。”
写晴篇
我要是跟谢铭皓討天上的月亮,他不会只摘颗星星了事。
不仅仅是谢铭皓,我身边很多人都是如此。
独独詹东圳有些异类。
他从小就是清秀到有点女气的孩子,难怪写意一直欺负他,叫他扮女孩,这些著实让我对他更加不屑。
他是詹伯父在外头生的,詹家有三个儿子,他是老大,但是因为身份的关係,总是不爱在家里说话,连我们家也少来。他那两个弟弟都是扶不起的阿斗,整天就知道赌钱、赌马、与女人鬼混,將家底糟蹋得差不多了。所以,就算詹东圳再不济,也比那两个弟弟强,詹伯父的希望便就此寄托在了他身上。
可是詹东圳也是个奇怪的人,只要人多的地方让他说话,他铁定要脸红。
我曾听写意笑他:“你男孩子家家的,怎么这样?”
“那应该怎样?”他反问她。
他唯一愿意亲近的女孩便是写意,仿佛和她相处就不会不自在。很多同龄的异性总以为詹东圳很傲气,不愿意多和她们说一句话。其实,我后来才可笑地发现,他那不是骄傲,是发窘。
写意又说:“真正的男孩子啊,应该是顶天立地,泰山压顶不弯腰……”
我为了听清楚,又走近了几步。
他俩本来在閒聊,但是察觉到我的脚步,就停下来。写意瞥了我一眼,訕訕地闭了嘴。
我便讥讽说:“我一回家,就听见两只苍蝇嗡嗡嗡地叫,正想叫人来拍死,没想到是两个人。”
詹东圳垂下头去,不说话了。
写意却冷嗤:“苍蝇会叫吗?大小姐您没读过书吗?那嗡嗡嗡的是振翅的声音。”
那个时候的写意正念高中,个子又小,但是嘴巴却非常討厌,也不知道那个总爱装得贤良淑德的女人,怎么生出个这种蛮横尖酸的女儿出来。
我微怒,“苏写意,这不是你的家,不要总趁著我不在,就偷偷跑到我爸面前撒娇卖乖。”
“爸爸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也是他女儿,是他要我来的。”
“除非我死,否则这个家永远不欢迎你。”
她反驳:“无论你要死还是要活,他也是我爸爸。”
我怒意上扬,“滚,野种!你滚。”说著操起提著的手袋就想朝她扔过去,却不想詹东圳將她护在身后。
她听见我吐出的“野种”两个字,嘴唇哆嗦了几下,却再没出声。
我看到她的手扯住詹东圳的袖子,眼睛晶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真会做戏!
我討厌她!
明明刚刚还趾高气扬地和我吵架,瞬间就变成了可怜人。
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只有我看得清楚她的本质?要是她喜欢的人,她就能从一只咬人的小老虎瞬间偽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纯洁可爱的脸,还能將那满含委屈的眼泪收发自如。
在爸爸面前如此,在詹东圳面前亦然,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男人被她这副模样哄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