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父亲,怎么会这么早就捨得离开她?
“无焉,听我说,伯父去世了。”
“你瞎说!”她朝著电话喊,“昊子,你瞎说!”
她摔了手机,拿起包噔噔噔地下楼,眼泪模糊了视线,几乎看不清楚路,看见计程车就招手。
此刻正是上班高峰期,几乎没有空车。她是越著急就越打不上,越打不上就越著急。后来过去十几二十分钟,她渐渐地冷静下来,才想起其实小区的那条街穿过去,对面的十字路口就有去机场的公交。
於是她折返而回,正好瞧见余小璐从她住的那个小楼里面拐出来,后面拄著盲杖的是苏念衾。
余小璐提醒了一下苏念衾,苏念衾便朝她走来。
“好巧,苏念衾。”她说。
“不是巧,我是专门来找你的。”他淡淡地说。
“找我?”桑无焉冷笑,“来看我的笑话?继续奚落嘲讽我?或者来看我如何为你痴狂心碎?”
“在你心中我就一直是这样?”他垂目,紧紧地捏著手中的盲杖。
“你觉得你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
“或者没有了?”
“我真的討厌你,討厌听见你的声音,討厌你的脸,討厌你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现在一想起来都特別特別厌恶。”
他闻言,脸色霎时一白,几乎像一张白纸,然后別过头去,须臾后冷冷地说:“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她愴然一笑,“是啊,都怪我。我妈说得对,一个人啊,无论做出多懊恼的事情,都找不到后悔药吃。所以都怪我。”
要不是她回来找他,也许父亲不会有事;要不是她为了他喝醉,她不会连最后一句话也没跟父亲说上。
老天肯定在冥冥中惩罚她,她没有做一个好女儿。
为了一个不爱她不珍视她的男人,她那么轻易地就放弃了父亲的爱。
“你后悔了。”他的怒意被绝望包裹著,沉沉的,让人无法喘息。
“是的,恨不得从没认识过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几乎让他绝望得落泪。他拼命地让自己平静地立在原地,手中握著盲杖一头,却不敢再使劲,怕它折在自己手里。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跳似乎都没了,可是他却执拗地昂著头,带著他一贯的骄傲,神色如常,甚至还张开嘴问她:“还有什么话,你可以一起说了。”
桑无焉看著他的脸,淡淡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念衾,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再见到你了。再见。”
她不喜欢穿高跟鞋,所以走路的声音很轻,离开的时候,周遭都是大街上的喧闹,所以他连她离去的脚步声也没有听清。
一直以来,她都是连名带姓地叫他,那么多那么多的人都叫他“念衾”,而她却喜欢连名带姓地喊他。
她的声音特別悦耳动听,所以每次主持节目都那么有人气。
如此平淡无奇的三个字都会被她念出別样的韵味,气息轻轻地从舌上唇间吐出来,带著暖意,妙若春风。
可是,他从没想过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第一次听见她这么亲密地叫他“念衾”,然后说“再见”。
她说:再见。
她说:你我永不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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