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正殿内室,烛影摇红,石蕴容也并未安寝,只着一身素软的中衣,独自坐在临窗的暖炕上,窗外月色清冷,透过薄薄的窗纱,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辉,愈发显得她身影单薄,神色静默,自从出了月子,她便再未与胤礽有过真正的夫妻之实,偶尔几次同榻而眠,中间也隔着宝珠、弘昭,仿佛一道无形的、却彼此心知肚明的界限。方才胤礽的暗示,她岂会不懂?那目光中的灼热,那不经意的触碰,她都清晰地感受到了,她也知道,长此以往,夫妻之间仅靠利益与子女维系,终究会出问题,若待来日,太子对她彻底失了夫妻情分,甚至厌弃,宝珠和弘昭的将来,又岂能不受牵连?按理说,做了额娘的人,不该在这种事上任性,为了孩子,许多母亲都能忍下常人不能忍之事,咽下诸多委屈,在别的事情上,无论是应对康熙的猜忌,还是周旋于妯娌宗室之间,甚至布局前朝,她都能迅速权衡利弊,做出最恰当、最有利的选择,她以为自己足够理智,足够清醒,可偏偏,在“情”这一字上,她做不到。前世被圈禁的冰冷,女儿抚蒙惨死的绝望,胤礽的冷待,如同烙印深深刻在灵魂深处,重生归来,她发誓要活出自己,不再做那个被框住的木头人,这份“活出自己”,不仅是在权势谋划上,更是在这内心深处最柔软、也最不容玷污的地方。她再也不能,也不想,在感情这件事上勉强自己。月光如水,流淌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她眨了眨眼,清晰地感受到心口传来一阵细密的、难以言喻的酸涩,她有些难过,但这难过,细细品来,并非源于不知该如何应对胤礽,如何应对这份夫妻之情,她难过的是,她如此清醒地看着自己——清楚地知道身为太子妃应当如何做,甚至能预见到那条“正确”道路的走向,却还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在那个瞬间,选择了转身离开,她难过的是,自己在这深夜里,竟会为了这个选择,而辗转反侧,无法安眠,这仿佛在提醒她,即便重生一世,拥有了先知与决断,她依然会被这些最原始、最无法掌控的情感所困扰。理智与情感在她心中拉扯,一边是身为额娘、身为太子妃的责任与算计,另一边,是历经生死后,对那份感情、对自我意志的坚守。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气息在微凉的空气中凝结成淡淡的白雾,旋即消散。…………圣驾回銮了,准噶尔本就是秋后蚂蚱,在首领噶尔丹众叛亲离,服毒自尽后自是土崩瓦解,大军回朝,时间如走马观花,很快就到了康熙三十六年的年关,今年宫宴,最重要的便是论功行赏,封爵一事,消息早已从内务府的动静中透露出来,一众阿哥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立了功的,诸如大阿哥、三阿哥等人都在猜测幻想自己会是何等爵位,出了错的,诸如老四、老八等人则是担心到时候一众兄弟都封了爵,偏偏落下他们,那面子里子是都没了。就在这一众心思各异的猜测中,宫宴开始了,此次宫宴,与以往的除夕宫宴并无不同,只是因着亲征大胜而格外盛大些,康熙在酒过三巡后,盛赞胤礽在其亲征期间监国有方,安稳后方,使得他无后顾之忧,方能取得大胜,胤礽端坐席上,闻言面上带着得体的谦恭,起身行礼:“儿子惶恐,全赖皇阿玛天威浩荡,运筹帷幄,前方将士用命,儿臣在京中不过谨守本分,循例办事,实不敢居功。”他语气平稳,心中却是一片冷然,经历了起落种种,他早已不对皇阿玛的真心夸赞抱有任何期望,此刻的盛赞,不过是接下来要给那些兄弟们,尤其是老大封以高爵位前,提前给他这个太子的一点安抚和甜头罢了,他看得分明,故而回应得也格外识趣,甚至不忘将功劳再次推回给康熙。康熙对胤礽的懂事似乎颇为满意,含笑让他坐下,随即,他目光扫过下首的诸位皇子,开始了今日的重头戏——封爵。“此次平准噶尔,尔等众阿哥,或随朕出征,奋勇杀敌,或留守京畿,辅佐太子,皆是有功。”康熙声音洪亮,带着帝王的威仪,“朕向来赏罚分明,着……”大阿哥胤禔封为直郡王,三阿哥胤祉封为贝勒,四阿哥封贝子,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佑皆封为贝勒,八阿哥封为贝子,而轮到在理藩院历练、并未随驾的老九和老十时,康熙特意顿了顿,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片刻,“胤禟、胤?,你二人在理藩院办差用心,于蒙古事务上颇有建树,朕心甚慰,胤禟封为贝子,胤?……”他看了一眼温僖贵妃曾经坐过的方向,语气微沉,“封为敦郡王。”敦郡王!此封一出,席间不少人都暗自吸了口气,老十的爵位,竟与立有军功的老大同级,仅次于太子!其出身之显赫,圣心之眷顾,可见一斑,老九的贝子爵位虽不及老十,但以他的年纪和未曾随驾的经历,得封贝子,已是超擢,显然是打理藩院事务得了康熙青眼,老四、老八这两个倒是仅仅只得封贝子,就很值得考量了。同样是贝子,放在老九身上是超擢的恩赏,放在他们身上,却无异于一道无声的鞭笞,他们二人是康熙亲口留下辅佐太子的,地位本该特殊,可如今,出征的兄弟封郡王、贝勒,留守未犯错的兄弟也得封郡王、贝子,唯独他们,与老九同级,甚至某种意义上还不如,毕竟,老九是进取所得,他们则更像是惩戒后的勉强施恩。无数道目光,带着探究、怜悯、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齐刷刷地落在了胤禛和胤禩身上。纵使胤禛性子沉稳内敛,此刻脸色也不由自主地白了一瞬。:()清穿:救命!太子妃她又在揍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