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薄薄的宫装衣料,掌心下是温热的肌肤,仿佛能感受到那初生的、微弱却顽强存在的生命脉动。
江尧的手猛地一颤,如同被烫到一般,却又舍不得移开分毫。那微弱的、代表着新生的悸动,透过掌心,直抵他剧烈跳动的心脏,带来一种无法言喻的震撼和,更深的牵绊与痛苦。
元灯欢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却努力维持着笑容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温柔和坚定:
“陛下,您安心去。为了您的江山,为了那些等您去救的将士和百姓。”她顿了顿,声音微微哽咽,却异常清晰,“妾身和孩子。会在这里,等您回来。”
她的手,隔着衣料,紧紧按在江尧的手背上,仿佛要将那份生命的重量和等待的承诺,烙印进他的骨血里。
“您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归来。”
江尧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担忧、不舍,却唯独没有一丝动摇和怨怼。只有全然的信任和一种将自身与孩子性命都托付于他的、无声的决绝。
一股滚烫的酸涩猛地冲上江尧的鼻尖和眼眶!他猛地低下头,将额头紧紧抵在元灯欢的额头上,闭上眼,遮住了瞬间涌上的湿意。他的手臂再次收紧,将她和孩子一同牢牢锁在怀中,仿佛要汲取对抗整个残酷世界的勇气。
“好。”他喉头滚动,声音破碎而沉重,带着钢铁般的誓言,在她耳边,在象征着帝国命运的巨大南境舆图前,一字一句地烙下:
“朕答应你。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儿,朕一定会,活着回来!”
第58章
江尧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一种令人沉溺的安全感,元灯欢几乎想就此溺毙其中,忘掉所有的烽火与离别。
然而,掌心下那微弱的、象征着新生命的悸动,如同最坚韧的藤蔓,将她从短暂的脆弱中拉扯出来。她轻轻挣开他的怀抱,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已不见泪痕,唯有一双眸子清亮如寒星,闪烁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陛下,”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御书房内凝滞的空气,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妾身,随您一同出征南境。”
“胡闹!”江尧想也未想,断然拒绝,方才的柔情瞬间被惊怒取代,眉头紧锁如川,“你如今怀着身孕,岂能经得起长途跋涉、风餐露宿?更遑论战场凶险,刀兵无眼!朕绝不允许!”他语气坚决,没有丝毫转圜余地。他的灯欢,他视若珍宝的人,此刻更承载着他们共同的血脉,怎能让她去冒那九死一生的风险?
元灯欢却毫无退缩之意。她上前一步,迎着他惊怒的目光,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静与清醒:“陛下,妾身知道您在顾虑什么。但您可曾想过,将妾身独自留在京城,就真的安全无虞吗?”
她的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江尧一部分的怒火,让他心头猛地一沉。定国公府虽倒,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余孽未清;朝堂之上,那些因他强保贵妃而心怀怨怼的势力暗流涌动;后宫之中,更是人心叵测。她怀着龙裔,身份更加敏感,无异于一个巨大的靶子。
他御驾亲征,远离中枢,鞭长莫及,若有人趁此时机江尧不敢深想,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况且,”元灯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妾身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妾身懂得一些药理虽不能上阵杀敌,但随军处理后勤调度、安抚伤员、乃至,在您身边,稳定军心,妾身或可尽一份绵薄之力。”
她顿了顿,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恳求与孤注一掷,“陛下,将妾身留在看不见、护不到的深宫,日夜悬心,忧惧难安,恐比舟车劳顿、战场边缘更伤胎气!”
她的话语,字字句句敲打在江尧心上。她的担忧,何尝不是他内心深处的恐惧?京城看似金碧辉煌,实则暗藏杀机。而随军虽险,但至少在他羽翼之下,在他视线所及之处!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如野草般疯狂蔓延。
“可是。。。。。。”江尧的声音艰涩,充满了巨大的挣扎。理智告诉他这太冒险,情感却已被她说动大半。他看着她平坦的小腹,那里孕育着他们期盼已久的珍宝,也承载着他此刻最大的软肋和牵挂。“你的身子。。。。。。”
“妾身问过太医了,”元灯欢立刻接口,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太医言,妾身胎相尚稳,只要途中多加小心,避免剧烈颠簸和风寒,并非完全不可行。且妾身更信陛下!”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陛下在,便是妾身与孩儿最大的屏障。”
江尧的内心如同被置于烈火之上反复炙烤。
一边是江山社稷的沉重责任和前线将士的殷殷期盼,一边是挚爱和未出世骨血的安危与信任。他从未感觉抉择如此艰难。他紧紧握住元灯欢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指骨捏碎,仿佛想从她身上汲取支撑他做出决定的勇气。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两难之际——
“报——!!!”
殿外,一声尖利急促的通传声划破了凝重的气氛,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惊慌。
“何事惊慌?!”江尧心头一跳,厉声喝问。
一名内侍连滚带爬地扑进殿内,脸色煞白,声音带着颤音:“启禀陛下!宫门急报!太后。。。。。。太后娘娘的凤驾已到宫门!未。。。。。。未经通传,直闯宫禁!此刻。。。。。。此刻已过了承天门,正往。。。。。。正往紫宸殿方向而来!随行。。。。。。随行的还有。。。。。。于姑娘!”
“母后?!”江尧和元灯欢同时一惊,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