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宣朝空中掷出短刀,角度精妙,一刀砍断两根麻绳,然后将潘惠姐稳稳抱下。屠长卿也扑上去,接住莫全有,小心翼翼地放倒在地上。
幸好,莫家夫妇第一次上吊,经验不足,绳结没系成活口,再加上救得及时,尚有一丝气息。
宋宣家里开医馆,纵使她学不成器,也会几手急救术,屠长卿是有备无患的性子,随身带着各种药物和工具。两人一通抢救,不惜代价,啥虎狼手段都用上了,搞了大半夜,总算把人从地府捞了回来。
潘惠姐醒来就哭,眼泪流不尽胸中痛楚,嗓子沙哑,泣不成声。莫全有睁着双眼,五窍带着血痕,直勾勾地看着横梁上的半截麻绳,如行尸走肉。
两人神思恍惚,无法沟通。
屠长卿凑到宋宣身边,小声问:“你说,是不是咱们急中出错,没看清你爹给的丹药方子,该喂一颗血参壮气丸……硬塞了三颗,把人吃出问题了?”
宋宣沉稳:“没事,像魇着了,看我的手段。”
她大步上前,在屠长卿惊恐的目光中,拖起地上莫全有,迅雷不及掩耳,熟练地抽了个耳光,响声清脆,打得半边脸又红又肿。
潘惠姐哭声止住了,吓得不知所措。
莫全有被痛醒了,他捂着脸,看着宋宣不敢乱动,也不敢去死,直到吐出胸里一口闷血来,神智清明,浑浊的眼里落下泪来。
两人死过一回,泄了郁气,不再寻死觅活,终于吐出事情原委:“我可怜的孩子……”
莫家夫妻成亲多年,求神拜佛,寻医问药,好不容易才得了一对儿女,万分疼惜,养得如珍如宝。
五天前,莫全有被邻村村人叫去帮忙杀猪,走得匆忙,忘了挑水,潘惠姐做饭没水,便自己提桶去河边,临走前,她叮嘱孩子在院子里玩,别乱跑。
莫家离河有些距离,山路难行,潘惠姐身子骨弱,挑着两桶水,走走歇歇,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回来。
未料,两个孩子不见了,篱笆上有个大大的破洞,院子里有些血迹。
潘惠姐吓疯了,四处寻找,村人告诉她,看见野狼把孩子叼走了。莫全有晚上回家,得知此事,吓得魂飞魄散,他请来全村青壮男人,点着火把进山找了一天一夜,没有踪迹。
莫家夫妇坚决不肯放弃孩子,又在山里找了三天三夜。终于在悬崖下发现了孩子带血的衣服碎片,些许内脏,还有小半截咬碎的小腿,血肉模糊,看不出形状,勉强收殓。
“我的错。”潘惠姐捂着脸哀哭道,“是我粗心,没修补篱笆上的破洞,让恶狼有可趁之机,是我大意,把孩子丢在院子里,无人看顾,才让孩子遭遇不幸。”
“我的错,”莫全有抓着头发痛苦道,“是我打猎杀生时太贪婪,疏忽祭拜,被山灵厌弃,才遭到狼群报复。是我疏忽家里,忘了挑水,才让事情变成这样。”
失去孩子的父母,都有责任,他们痛恨自己,也无法原谅对方,更不能面对没有孩子的世界,两人在绝望中,相约一起离开,去地府找孩子赔罪。
决心赴死后,心里就轻松了。
他们梳洗整齐,穿上最好的衣服,又把钱财买了米粮,打了美酒,准备做桌好菜,告别人间,一起上路。
未料,天降大雨,宋宣和屠长卿闯进家门,请求借宿。他们不好推拒,也想在走前做件好事,盛情招待,顺便让两人清早收拾屋子,发现尸体,通知村人收殓安葬。
宋宣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番苦心,她喃喃道:“太离谱了……”
如果没发现真相,两人早上起来告别主人,看见两具吊死的尸体,委实有些惊悚,她胆子大也就罢了,换了个胆小的,说不准要吓出病来。
她是个没心没肺的,脑子直来直去,不太会共情别人的悲伤,顶多是莫家夫妻的一片爱子之心,让她想起自家爹养女不易,怕乱说话会把人逼死,紧紧闭嘴,乖巧地待旁边装鹌鹑。
潘惠姐嚎啕:“我儿孝顺,三岁就会捡豆子喂鸡……”
宋宣点头:“嗯嗯。”
潘惠姐大哭:“我女聪慧,五岁就会纺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