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伏,台风也跟着来了,宋书眠抢着来前的最后一点时间去市场里买菜,回家的时候还是遭了雨,豆大的雨点子砸在身上都觉得疼。
白衬衫被水一打,容易透,她是捂着胸口跑回去的,还是没留意滑了一跤,幸好是扑在了楼道口,没什么人看见,回去照常开了空调做了饭,给季奶奶端完,才开始收拾自己。
将部分黏腻的衬衫从身上脱下来,洗了一通热水澡,又吹了一晚上空调,宋书眠第二天不出意外地发烧了。
她从五斗柜的第一个抽屉里找药,连生产日期都没看,胡乱地吞了两粒下去,就开始陷入昏睡。
药效是从脑袋开始发热的,脸也热、脖子也热,蜷缩在被子里的身体冷热交替,宋书眠觉得身体好像被两个极端撕扯着,明明张着嘴却呼吸不到几口新鲜的空气,整个身体都在激烈地和高热斗争。
她中途醒过一次,给季奶奶打了电话,关照她自己吃饭,让她不要过来,也把门关好,老人家抵抗力差,她自己生个病没什么,年纪大的折腾不起,又跟肖美丽请了假。
宋书眠不得不开始叫外卖,皮蛋瘦肉粥、菠菜猪肝粥、窝蛋牛肉粥……吃到后面嘴里都发涩,倒进床里的自己软绵绵的,在高热下,人也脆弱,她生出了危险的心思。
要不就这么化掉好了。
反正她爸不要她,反正徐放也不要她。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暴雨下池塘里的一叶没有根茎的浮萍,雨水往她身上猛砸,偏要在她在的地方砸出一块空地来,将她挪到别的地方才甘心。
心力焦灼的时候,宋书眠获得了一瞬间的清醒。
她猛地坐起来,拿过手机看日子,昨天是探监日,竟然烧糊涂给忘了,宋书眠无力地叹了口气,又躺回了床上。
不去就不去吧,徐放也不想见她。
病着的自己,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别的了,但潜意识还是会想,梦里的徐放背对着她坐,隔着一块透明玻璃,看不出他是不是胖了瘦了黑了白了,她大声对着他喊,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喊着喊着,她也累了,再次陷入了虚无。
再次醒过来,是第三天的早晨。
兵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轻咳了两声,觉得整个身体都轻快多了,摸了摸额头,确实好像不烧了,宋书眠拿出水银温度计去量。
放空的这五分钟,脑海又被徐放有关的回忆占满了。
他领她回来后,尽管泡了脚,但宋书眠还是病倒了,一样也是高烧,她不愿意去医院,就跟徐放说吃药就好。
大个子应该很少生病,退烧的药买回来各种各样的,还是宋书眠告诉他,一样的成分,不能吃两种,不然肝衰竭就挂了。
她永远都记得那一刻徐放的眼神和动作,瞳孔地震都不为过,立刻就只留了个名气最响的那盒药,其他的都要作势去扔。
宋书眠赶忙去拽他的衣角,话说得也虚弱,让他别着急,以后指不定还能用上,药的有效期长。
她并没有拽得很用力,徐放立刻就回过头来了,又将那些药放进了抽屉里。
那两天男人好像也请了假,跟个大石头块一样就坐在小沙发上,不看电视、不看手机,也不看她,但宋书眠渴了就有温水喝,到饭点了就有清淡的饭菜吃,徐放好像知道自己不喜欢喝粥,就会给她炖很软很软的鸡蛋羹。
以前宋书眠觉得,立即喝到能入口的温水很正常,家里没有管线机的话,冷热饮水机总有,混一下也挺快,但也是徐放走了之后,宋书眠才知道,烧开的水只能等凉,扇风也不一定能多快。
就好像……徐放不愿意见自己,她就只能等一样。
果不其然,这个月没给林秀琴打电话,徐放的手机就响了,宋书眠清了清嗓子才接的。
“喂,阿姨。”
“不好意思啊小宋,我……没等到你电话,是阿放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呃,我发烧了,昏昏沉沉睡过去了,错过了日子,”宋书眠有些抱歉,“晚点我问问那边能不能调剂一下。”
“发烧了?”林秀琴语气急了起来,“那、那就不要去了,你好好休息,没事的。”
“不好意思阿姨,”宋书眠声音还有些哑,“回头我问问吧。”
“不用、不用,本来也不用每个月都去,”林秀琴好像故意要把话题往轻松的方向转开,但她的语言多少也有些生涩,“每个月去都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了,哈哈。”
宋书眠抿了抿嘴,像是笑,更多是无奈,“嗯,那阿姨我下个月再去看他。”
“麻烦你了小宋,你优先自己,阿放从小就很懂事,在里面规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有空去,或者想去的时候再去好了。”
“好,谢谢阿姨。”
电话挂了,宋书眠觉得心里空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