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眼珠子在两碗中不停移动,都想选份量多那碗。
可惜林晓刚重新给锅里添上水,曾玉兰就走过来一巴掌把两个儿子拍开。
“还不快给牛爷爷端进屋里,徐婶你也来吃。”
“先让老头子和林同志吃,我等下一锅。”徐奶奶客气地谦让道,话还没说完也不由自主舔了舔嘴唇。
实在太香了……
那边谦让几句,这边锅里的肉饼已经飘浮起来,林晓忙笑着催促:“谁吃都可以,就前后几分钟的事。”
第一锅米线最后还是端进了屋里。
牛爷爷一抹胡须,先凑近深吸了几口气,脸上立即露出笑意:“就是这个味……不对!应该没这么香,那会儿到处都在打仗,米线里连点油花都见不着。”
记忆将两碗米线的味道无限放大,但理智告诉他当时吃的米线肯定比不上这碗。
那时候物资更加匮乏,米线汤里的肉沫手指头都能数清,味道吃着还有些咸。
吃完米线,他们抱着儿子的骨灰踏上了回家路,嘴里一直残留着那股子味道很久都没能散去。
牛爷爷端起碗,轻轻吹去汤的热气,先喝了口汤。
明明是井水煮的汤,可舌头上所感觉到的肉味却浓郁无比,包裹着各种调料的味道在嘴巴里翻滚着往喉咙里流。
肉饼一口咬下去肉香十足,酱香完全浸入了肉中,半点腥味都没有。
米线顺滑而又柔韧,裹满了汤里的味道,再加上偶尔吃到的清脆白菜与清甜韭菜,一口下肚全身都觉得热了起来。
牛爷爷眯了眯眼,不由加快挑起米线的速度。
而一边的林新华早已端起碗,一口汤一口米线吃得不亦乐乎,眼镜片上起的厚厚白雾也全然顾不上了。
“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烫。”
几分钟时间,林新华已经吃完整碗米线,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后背出了一层舒爽热汗,口腔中似乎还残留着米线复合的香味,就是舌头烫得有点发麻。
吃完往窗外一看,还是压下了再来碗的冲动。
牛爷爷吃得很慢,吃到半途又去柜子里摸出一小瓶白酒,给自己倒了小杯。
“小林同志煮的米线……不错!”
这是整顿饭下来牛爷爷唯一对林晓和米线的评价,他就这么美滋滋地吃口米线喝口小酒,吃到天黑才一抹沾满油光的短短胡须站起来。
米线和所有的配料都已经消灭得干干净净,林晓和徐奶奶正在抢着洗碗。
“小林同志,你顺道帮着你徐奶奶把碗洗了吧!”
牛爷爷站在门口,冲林晓大声地说道。
“好。”
“使不得使不得,麻烦了小林同志好几天,怎么还好意思让人洗碗收拾。”徐奶奶忙道。
“就让她洗。”
“你这个老东西!有你这么不懂礼的人吗!”
“洗完铜锅就是她的了,她不洗谁洗!”牛爷爷瞪眼,旱烟杆子用力地在门框上敲了下:“难不成还要我洗干净送她手上。”
“那可使不得!”林新华忙不迭阻止,眼底欣喜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则更多是担心:“紫铜皮是厂里奖给牛师傅的,怎么能随便就送人,晓晓还小,可受不起这么贵重的礼物……”
“我说送就送,总不能让小林同志白忙活几天。”牛爷爷没好气地一摆手,态度强硬。
徐奶奶眼底漾开淡淡的笑意。
看牛爷爷气呼呼地背身进屋,笑着招手:“你牛爷爷就这脾气,别往心里去。”说着轻轻拍了拍林晓手背:“锅再贵重,也要找到对的人才能派上用场。”
徐奶奶和牛爷爷生活了一辈子,很多时候只通过一个眼神就能猜出老伴心里想什么。
牛爷爷送锅不仅仅只是想感谢林晓,更多则是释然了儿子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