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因摇了摇头,伸出细瘦的小胳膊帮她抬起那些被子,努力地大声道,“我要帮娘亲的忙——”
听到他的话,楚黎心尖软塌一片,守寡的五年里,若说这世间唯一能令她感到美好的存在,大抵就是她的因因了。
顶着山间的狂风,两人把院子里晾晒的软被摘下来,恰逢大雨倾盆而落。
“娘亲,我、我抱不动了……”因因吃力地把那被雨水打湿的被子扛在头顶,两条小短腿晃晃悠悠险些站不稳。
楚黎同样搬不动,如果是干的被子倒还好,这湿透的被子沉了一倍不止,四面八方还不断吹来狂风,光是站稳都已经竭尽全力。
她咬紧牙,干脆把那被子胡乱叠起来,扛在肩上。
这点重量算什么,以前她为了讨点饭吃,还给酒楼搬过大白菜呢。
寒冬腊月里,一整车的大白菜。
她一个人,才十几岁,瘦得半点油水都没有,扛着那些大白菜一棵棵运进酒楼的后厨,就为了能吃顿热饭。
虽然那些黑心的混账最后只扔给她几个冻得发硬的馒头,和一小碟狗都不吃的咸菜。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想吃肉?你这些活要是让我们酒楼的伙计干,哪用得着一天,半天就能搬完,我给你饭吃是可怜你,还不快滚。”
她从小就瘦,又风餐露宿,哪里比得上那些身强力壮的伙计。
不过那时,楚黎领悟到一个道理,那就是世界上没什么事是她干不成的,她咬咬牙使使劲就能做到。
“因因,去给娘亲开门。”楚黎扛着那叠沉重的被褥,在风中每一步都走得极度艰难。
雨越下越大,天空好似完全沉入黑夜。
小崽应声跑去开门,两人一前一后地迈进家门,像落汤鸡般浑身都湿透。
楚黎把被子往地上一丢,脱力地瘫坐在地,朝小崽招了招手:“因因,过来。”
她心疼地捧住小崽被雨水打湿冰凉的脸蛋,轻声道:“晚上娘给你烧热水洗个澡,先去把衣服换掉,不然会着凉生病的。”
不能生病,生病会死的,她认识的乞丐大多都是病死。
小崽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直勾勾看向她的身后,声线略有些发抖。
“娘亲,他们是谁……”
楚黎困惑地望着他,半晌,循着他的视线回过头去,身形骤僵。
轰隆一声雷响,惨白的闪电将小屋照得极亮,空气中弥漫着浓郁不化的血腥味。
三张如同恶鬼一般的面具,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手上执着沾满鲜血的长刀,面具上狞笑的鬼脸森寒而阴冷,或坐或立,漆黑的瞳孔不见半点光,直勾勾盯着她,像是暗夜里觊觎猎物的野兽。
“最近一定要锁好门,关严窗子,听说有杀人魔头要来吉祥村,小福山就在村子旁,没准魔头还会跑到山上去呢。”
“那些魔头连老人小孩甚至是狗都不放过,会吃人肉的!”
楚黎的脑海凭空浮现菜摊老板的声音,悚然的冷意攀上脊背,呼吸停滞,
眼前这些人,或许不是人。
——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