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头靠在父亲瘦削的肩膀上,白的头髮凌乱地散落著。
她闭著眼,眼皮浮肿,眼下的青黑浓重得如同淤伤。
一只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
另一只手,却死死地攥著父亲同样枯瘦的手。
她似乎睡著了。
但即使在睡梦中,那紧蹙的眉头也未曾有片刻舒展。
母亲的手上,放著一个被摩挲得看不清人脸的全家福。
以前母亲总是嘮叨。
“你不结婚,也没孩子,到老了看你怎么办!”
他总是满不在乎地说。
“我就坐在家门口等你们来接我,跟小时候一样。”
他猛地俯下身,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墓碑上。
“爹!娘!”
他喉头剧烈地滚动,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儿子。。。。。不孝啊!”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
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一年、两年。。。。
那种悲伤或许会变淡。
但它不是消失了,而是一生的潮湿。
生老病死,世间常態。
可生离死別的必修课,任其穷极一生也无法学会。
即便肉身湮灭,血缘缔结的羈绊依旧能穿透生死。
生命的终点,从来不是孤寂的句號。
而是那些带有体温的呢喃私语。
风雪渐渐停止。
昔日尚有人影的石城里,再也不见那些裊裊炊烟。
陆沉舟带著一家人搬到了长安城,每年的清明都会来此祭拜上香。
七月的关陇。
阳光慷慨得近乎奢侈,泼洒在无边无际的麦田上。
沉甸甸的麦穗,饱满得几乎撑破外衣。
在热风里谦逊地低下金灿灿的头颅,匯成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金色海洋。
空气里瀰漫著一种浓烈而醉人的甜香。
那是即將成熟的麦粒酝酿的淳厚气息。
暖烘烘地裹挟著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