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周漾,眼神里是混杂著怜悯和责备的复杂情绪。“周漾,我们输了。这次是真的输了。別再折腾了,把带子收起来,我们……回家吧。”
回家。
这个词像一记重锤,砸在周漾的胸口。
就在这时,周漾的私人手机响了。他拿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本地號码。
他按了接听。
“是周漾导演吗?”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彬彬有礼,但透著一股焦灼,“我是马丁,蓝浪电影节的联络人。”
“有事吗?”周漾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一片冰湖。
“我……我以我个人的名义,为官方那封邮件向您道歉。那不是我的本意,是主席先生的决定。”马丁的语速很快,“我只是想告诉您,事情还有转机。董事会內部有不同意见,我们正在……爭取。”
“爭取?”周漾重复著这个词,像在咀嚼一粒沙子。
“是的,但希望不大。罗伯特主席的態度很坚决。”马丁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周导,曹先生的势力……比您想像的要大。我建议您,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其他的电影节。”
这句“建议”,无异於宣判了死刑。
周漾没说话,直接掛了电话。
“他说什么?”老刘急切地问。
“他建议我们换个地方。”周漾把手机扔回桌上。
工作室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了。最后的侥倖,也被掐灭了。
“我有一个方案。”
所有人都看向方远。他站在那里,像一尊不会被任何情绪撼动的雕像。
“什么方案?”周漾问。
“製造一个更大的麻烦,让曹昆的麻烦,相形见絀。”方远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蓝浪电影节最怕什么?不是失去赞助商,是失去公信力。我们把这件事捅出去,就说他们收受曹昆的利益,打压独立电影。找几家媒体,把故事编得更惨烈一点。把您塑造成一个被资本霸凌的天才悲剧人物。”
他看著周漾,继续说:“舆论会成为我们的武器。罗伯特主席要么顶著丑闻把我们踢出局,要么为了平息事態,恢復我们的展映。无论哪种结果,他都会元气大伤。我们就算输,也要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
老刘和小张他们听得目瞪口呆。
这已经不是拍电影了,这是战爭。不择手段,两败俱伤的战爭。
“不行。”周漾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马丁帮了我们。我们不能把他,把整个电影节都拖下水。他们也是受害者。”
“战爭里没有受害者,只有盟友和敌人。”方远的回应快得像电脑程式,“你的善良,在这里是致命的弱点,周漾导演。曹昆不会因为你讲道义就放你一马。他只会觉得你更可笑,更容易碾碎。”
“那也不是我们变得跟他一样的理由!”周漾的声音提了起来,“我们拍电影,不是为了用这种手段去贏!”
“你错了。”方远逼近一步,“你拍电影,是为了让它被看见。现在,有人挡住了光。你要做的,不是站在原地抱怨黑暗,而是不计任何代价,把那只手砍掉。哪怕用最脏的刀。”
两人的对峙,让空气像拉满的弓弦。
老刘张了张嘴,想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叫方远的“屠夫”,比曹昆更可怕。曹昆是高高在上的暴君,而方远,是来自地狱的信徒,他信仰的就是胜利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