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珩手起刀落,一只鸡头应声而落,滚到案板边缘。
他头也没抬,动作利落地开始给鸡分尸,冰冷的刀锋划过冻硬的鸡肉,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杨桂芬那对儿女,你知道吗?”
宿珩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鸡翅、鸡腿被他干净利落地斩下,丢进旁边的搪瓷盆里。
横飞的肉碎和冰碴溅得到处都是,有几点甚至落在了宋倩的裤脚上。
宋倩看着他那副熟练过头的“肢解”手法,眼皮控制不住地跳了跳,心惊肉跳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她强忍着不适,摇了摇头:“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我妈也从来不问,也不让我问,她说,那是别人家的家事,我们少打听。”
话说到这里,宿珩手中的动作顿了顿。
他差不多明白了。
宋明丽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副骨瘦如柴,几乎油尽灯枯的惨状,恐怕与杨桂芬脱不了干系。
七年前,杨桂芬在疗养院里,日复一日地看着每周都有孝顺女儿前来看望的宋明丽。
那种对比带来的刺激,在她本就因被儿女“抛弃”而滋生的绝望情绪影响下,羡慕渐渐演变成了强烈的嫉妒。
于是,在这扇由她绝望和执念构筑的“心门”里,杨桂芬便将那份嫉妒具象化,强行改变了宋明丽的境遇,让她比自己更惨,以此来获得某种病态的心理平衡。
可惜。
即便猜到了这一点,杨桂芬内心深处真正的秘密,那份让她绝望到形成“心门”的根源,依旧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
知道真相的人,院长已经死了。
老根儿又疯疯癫癫,神志不清,根本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宋明丽或许知道,但她现在那副样子,开口都难。
宿珩没再多问,低头继续安静地剁鸡。
考虑到他们三个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怎么正经吃过东西,这次,他准备做得好一点。
至少,要让他们这些真正的“人”,也能下咽。
他将剁好的鸡块装进一个缺了口的搪瓷大盆里,端到水槽边,就着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冲洗。
水流哗哗作响。
宿珩又从墙角那个积了灰的旧菜篮里,捡起一把蔫头耷脑的青菜。
他站在水龙头下,一根一根,仔仔细细地将菜叶上的泥土冲洗干净,每一个褶皱都不放过。
洗干净的青菜被他随手丢进了旁边另一个搪瓷盆里。
做完这一切,他拎着两盆食材,重新走回灶台边,将那口积着厚厚油垢的铁锅架在灶上。
然后,直接将那一大盆鸡块,“哗啦”一声,一股脑地倒进了锅里。
宋倩站在一旁,看着他这一连串堪称粗暴原始的“烹饪”步骤,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麻木,最后实在忍无可忍。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指着那锅连水都没放多少,就开始干烧的鸡块,声音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你……你确定你真的会做饭吗?”
“如果不会的话,要不……还是我来吧?”
宿珩闻言,手上翻炒的动作一停,侧过头,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眸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出乎宋倩和徐林致的意料。
宿珩居然真的放下了手中的锅铲,默默地解下了腰间的灰色围裙,随手搭在灶台边。
然后,他一言不发地从油腻腻的后厨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一张还算干净的餐桌旁坐下,一副准备坐等开饭的模样。
徐林致瞪大了眼睛,看看宿珩,又看看走进后厨的宋倩,表情有些茫然。
他还以为……宿珩这顿饭,又是做给刘晓花和杨桂芬他们那些“人”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