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灼痛,又或是对暴露人前怀有极致恐惧,喉咙里泄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气音。
他猛地双手抱头,脸深深埋进双膝之间,整个身体蜷缩得更紧,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那个角落。
有两个人却是例外。
端坐主位的老太婆,只是极不耐烦地掀了掀耷拉的眼皮。
她浑浊眼珠扫过被宿珩粗鲁扯开的窗帘,却完全无视了地上那个颤抖的小小身影。
反倒是不满地嘟囔起来:“使那么大劲弄啥?拉坏了不要你赔啊?”
抱怨刚落,老太婆便低下头,重新抄起筷子,精准夹起一块黑糊糊的炒肉,再次若无其事塞进嘴里,干瘪腮帮满足地蠕动着。
她身旁的男人,也仅仅是眼皮微抬。
视线在那小男孩身上极快地掠过,如同扫过一粒灰尘,没有丝毫停留,便迅速移开,继续埋头扒拉碗中米饭,仿佛那个角落空无一物。
他们……是真的看不见?
或者说,是彻底的无视?
“啪嗒!”
清脆一声,张春和手中筷子没能握住,应声掉落在油腻的桌面。
他双眼瞪得滚圆,嘴巴无意识张开,脸色惨白如纸,死死盯着三个女孩。
“嗬……嗬……嗬……”
原本无聊戳着碗里饭的三姐妹,脸上的血色宛如被某种无形力量瞬间抽空,毫无征兆地化为一片骇人的铁青!
她们的身体猛地僵直,眼珠向上急翻,露出大片大片令人心悸的惨白眼底。
三双手,不约而同,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脖颈!
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凸起,泛出一种尸体般的青白色泽。
喉咙深处,挤压出痛苦而艰涩的喘息,如同破败风箱被暴力拉扯,随时可能彻底崩裂。
这恐怖景象,与昨天饭桌上那场令人不安的“窒息表演”如出一辙,却又远比昨日更加狰狞,更加贴近真实的死亡!
她们维持着这副令人毛骨悚然的模样,身体却像被看不见的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僵硬地齐齐转过身来。
三双逐渐被浓稠墨色所侵蚀,失去了所有生气的空洞眼眸,齐刷刷转向宿珩。
那眼神里没有焦距,只有一种冰冷彻骨的死寂,仿佛不是活着的人类,而是从泥土里爬出来的,浸透了阴冷的鬼魅。
“我……的妈呀……”
这近在咫尺的诡异恐怖,让离她们最近的张春和吓得两股战战,几乎要背过气去。
宿珩就站在窗帘旁边,距离那三个女孩不过几步之遥。
三双黑黢黢的眼珠锁定了他,铺天盖地的怨恨和压抑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
他那异于常人的体质,对这种浓烈的负面情绪异常敏锐。
刹那间,一股强烈到令人窒息的感觉攫紧了他的胸腔,仿佛有无形巨手也正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沉重、困难。
这种感觉,与张春和梦中被困在狭小黑暗空间里的无助感,以及女孩们此刻表现出的状态,惊人相似。
就在宿珩感到不适的同时,一直站在他身旁不远处的肖靳言,目光则在这一刻变得锐利如刀。
他黑沉的目光落在宿珩略显苍白的侧脸上,眼神深处的情绪波动快得难以捕捉,只余一丝沉凝。
是惊叹于宿珩的决绝,也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
肖靳言确实没料到,宿珩会选择如此大胆、如此直接、甚至可以说粗暴的方式——
一举将那个一直隐藏在家庭阴影最深处的“弟弟”,彻底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但肖靳言同样清楚,王秀珍的状态太过特殊。
她将自己彻底封闭在麻木和逃避的硬壳里,常规的试探和引导恐怕很难奏效。
或许,只有像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