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着桌旁站着的王秀珍使了个眼色。
王秀珍像个接收到指令的木偶,动作略显僵硬地拿起汤勺,默默地走到桌边,依次给宿珩、肖靳言和张春和三人面前的空碗里,各自盛了一碗飘着油花和不明肉块的热汤。
汤色浑浊,热气腾腾,那股混杂着肉腥和某种不知名调料的古怪气味,随着热气飘散开来,更加浓郁了。
老太婆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三个,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尝尝吧,看看我家的饭菜值不值这个价!
……
宿珩只看了一眼,便面不改色地将面前那碗气味古怪的汤,轻轻推开些许距离。
“不好意思。”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恶,“我的饮食习惯是饭后再喝汤,这样有助于消化。”
老太婆那双浑浊的眼睛立刻扫了过来,脸上明晃晃写着不信,还有点被人驳了面子的不快。
她刚要张嘴。
旁边的肖靳言已经懒洋洋地开了口,动作随意地也将自己的汤碗推到一边。
“是吗,巧了。”他甚至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饭后一碗汤,赛过活神仙,我也喜欢饭后喝汤。”
张春和看看宿珩,又看看肖靳言,再看看自己碗里那碗令人毫无食欲的汤,求生欲极强地连忙跟着把碗推开。
“对对对!我也是这个习惯,饭后喝,饭后喝……”
老太婆:“……”
她没好气地瞪了这三人一眼,心里骂了句“穷讲究”,但看在那还没捂热的一百块钱份上,终究没再说什么。
她拿起筷子,在桌上磕了一下,也不招呼,自顾自埋头吃了起来。
旁边的男人更是早已迫不及待,看到老太婆动了筷子,立即不甘落后地扒拉起来,筷子使得虎虎生风,呼噜呼噜的扒饭声和喝汤声顿时响彻狭小的客厅,吃相与老太婆别无二致。
宿珩只挑了些看起来还算正常的炒蘑菇,就着白米饭,吃得缓慢而沉默。
那盘黑乎乎、散发着腥臊味的炒肉,他更是连看都没看。
肖靳言更是连米饭都没吃,似乎一点也不饿,张春和倒是学着他的样子,同样只吃了一点蘑菇。
饭桌上,老太婆和男人吃得正香,见这三个外人吃得如此“斯文”,尤其是对那碗“好汤”和炒肉敬而远之,心里反倒有几分窃喜。
正好,他们不吃,自家就能多吃点。
宿珩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一旁垂手站立,如同背景板般伺候着的王秀珍身上。
她的身形单薄,面色依旧麻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这边还有空位,一起坐下吃吧。”
宿珩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屋内每个人的耳中。
王秀珍像是没听见,身体纹丝不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维持着那个卑微的姿势。
“吃什么吃?!”
老太婆嘴里塞满了饭菜,含糊不清地呵斥道,“她哪有资格上桌?!”
她脖子一梗,以一种近乎撑破喉管的夸张姿势,咕噜一声强行咽下嘴里的东西,语气带着一种根深蒂固的刻薄与理所当然。
“这是我们老李家的规矩……伺候的人,就得等桌上的人都吃完了,才能吃剩下的!”
“我当年嫁过来的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一代传一代!”
男人正端起碗大口喝着肉汤,闻言立刻含糊不清地点头附和。
“嗯嗯……妈说得对……家里规矩就是这样……”
油腻的汤汁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他毫不在意地用袖子一抹。
宿珩看着这理所当然的陋习,以及男人那副窝囊样子,心里泛起一阵说不出的不适。
他不再看那对母子,目光重新落回到王秀珍身上,准确地说,是落在了她那只被开水烫过后,明显红肿起来的脚背上。
“你这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