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棠上半身依偎在裴铮怀里,低着头闷声说:“拿不动,没力气。”
“含住。”裴铮将领带塞进温棠的嘴里,嘴角被撑大。
领带的长度是有限的,裴铮这么一塞,长度明显就不够用了,于是顺理成章地勒进肉里。
温棠被裴铮用毛呢大衣裹住,一路抱到车上。
他后怕得发抖,血腥味让他想起那个被吊在悬崖上的时候,下意识想在裴铮身上找熟悉的味道,但只能闻到辛辣的龙舌兰雪茄味。
裴铮让小孩面对面跨坐在自己身上,顺着后颈抚摸:“乖,不怕了。”
“那个人刚才说,他去年强奸了一个女孩,他……”
“我知道了,这件事会让人去查,你不用担心,好好休息能做到吗?”
裴铮的声音很低沉,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让温棠从无处可依的高空又回到了安全的地面,可能是男人的怀抱太温暖,他顿时涌上一种巨大的软弱感。
很委屈。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在遭受这些,他明明在做正确的事,为什么总有人要上来欺负他,那些人说是他们全家都活该下地狱,可是爸爸是冤枉的,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人相信。
先前惊惧中没流出的眼泪全在这一刻决堤,温棠抱着裴铮的脖子,突然哭了。
裴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温棠哽咽:“不想去医院。”
“好,不去,”裴铮刚才检查过,都是一些小的皮外伤,“回酒店帮你擦药。”
颈间一片湿热,温棠埋着脸,声音翁翁地说:“不想让妈妈知道。”
裴铮:“你有没有认识的同学,就说去同学家玩了,明天再回去。”
温棠点点头。
只是眼泪还是停不下来,一直到裴铮抱着他回到酒店,还在无声地往外涌。
再哭眼睛就要伤了,裴铮无奈叹息,终究还是问了:“温棠,你爸爸呢?”
按照唐礼发来的初步调查,温棠的父亲在他12岁那年就去世了,这样的话题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提,但是裴铮刚刚赶到时听见那人提到温棠的父亲。
小孩儿虽然怕疼,但不至于因为一点磕碰就哭这么难受,究其根源应该还是和他父亲有关。
温棠突然被问到父亲,神情有些怔愣。
如果放在平时,他会考虑很多会不愿意开口,可是现在却像找到了一个出口,哭得缺氧的脑袋裴铮问什么他便说什么。
“我爸爸走了。”
“怎么走的。”
“他们说是酒驾,从没修好的码头冲出去了。”
“他们说?”
温棠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调查结果,所有人,都说我爸爸是酒驾,是畏罪潜逃,说爸爸贪污了公款以次充好才导致那栋楼塌了,当时里面有三十七个工人,二十八个重伤,九个……整整九个人,全部都死了,死了……”
这是压在温棠身上六年的枷锁,他早已泪流满面。
裴铮无声抚着那单薄的脊背,等温棠慢慢说。
“可是不是我爸爸做的,不是……”
“他从小就教我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那栋楼他花了很多心思设计,还说盖好了要留一套给我当婚房,他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还有酒驾,我妈妈不喜欢酒味,我爸不管多大的场合从来都不会喝醉,从来没有,他走的那天,明明还答应了晚上要回来做大闸蟹,他怎么可能走啊……”
没说完的话和细碎的喘息拧在一起,像一团黑色的雾令人心情郁郁,裴铮始终一言未发,就在温棠以为时间要静止时,裴铮突然问他。
“温棠,你想重查这件案子吗?”
温棠猛然抬头,像被按了暂停键定格在那一秒。
他当然想,这么多年他和妈妈无时无刻不在想。
当年公司破产,他们把所有钱都赔给受害工人的家属,可是还是差很多,即使每天被追着说是杀人犯,即使不管搬到哪窗户都被砸粉碎,即使律师说了几乎没有胜算,他们也没有放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