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子文学网

第36章 夜雨倾谈（第1页）

寒雅春雪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天有不测风云。莲花楼行至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时，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变色，乌云翻墨，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天地间便挂起了一道雨幕。

“师父！前面有座破庙！”方多病顶着风雨，眯着眼指着前方喊道。

李莲花当机立断，驾着莲花楼冲进了那座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山神庙。庙宇残破，神像蒙尘，但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他将狐狸精和楼车安顿在尚且完好的偏殿，自己和方多病则待在正殿，听着外面狂风呼啸，暴雨如注。

“这雨可真大！”方多病一边拧着湿透的衣角，一边咋舌。

李莲花没有接话，只是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靠着斑驳的墙壁坐下，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方才驾车时淋了雨，加上连日奔波劳心劳力，体内那沉寂了没多久的碧茶之毒，竟又开始隐隐躁动起来，一股阴寒之意顺着经脉蔓延，让他西肢百骸都泛起针扎似的刺痛。

他闭上眼，默默运转扬州慢内力，试图压制毒性。然而，这碧茶之毒诡异无比，越是运功抵抗，那阴寒刺痛之感反而越是清晰。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师父？您怎么了？”方多病察觉到不对，紧张地凑过来。

就在这时，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力量如同温和的水幕，以李莲花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将外界狂风暴雨的喧嚣瞬间隔绝了大半！连那穿堂而过的冷风仿佛都被这道无形的屏障挡住，偏殿一隅竟变得异常安静，只剩下李莲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方多病只觉得周身一暖，那扰人的风雨声似乎远去了，他惊讶地西下张望，却什么也没发现。

而李莲花脑海中，响起了叶鼎之那依旧带着点不耐烦，却不容置疑的神念：

“吵死了！专心运你的功，这点风雨，本座还挡得住！”

是叶鼎之！他竟主动释放魂力，为他营造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运功环境！

李莲花心中微震，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对于魂体状态的叶鼎之而言，这样做必然消耗不小。他没有多言，只是集中精神，全力引导着温和的扬州慢内力，与那肆虐的碧茶之毒抗衡。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的风雨声似乎小了一些，但庙内的气氛却愈发凝重。方多病紧张地守在旁边，不敢出声。

“噗——”

李莲花猛地身体一颤，喷出一小口暗红色的淤血，溅落在身前布满灰尘的地面上。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但周身那躁动的阴寒之气，却随之平息了下去。

他缓缓睁开眼，看着地上那滩血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语气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调侃：

“看来……暂时还死不了。”

方多病见他醒来，还笑了，这才大大松了口气，连忙递上水囊：“师父！您可吓死我了！刚才那是……”

“老毛病了，不碍事。”李莲花接过水囊，漱了漱口，轻描淡写地带过。他仰头靠着墙壁，感受着那依旧笼罩在周围的、无形的魂力屏障，心中五味杂陈。

叶鼎之的神念沉默着，并未收回屏障。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李莲花以为他不会再多说什么的时候，那道神念再次响起，语气不再是平日的冰冷或傲娇，而是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仿佛压抑了许久的探究：

“李莲花……”

“嗯？”

叶鼎之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在这风雨交加的破庙里，被问出了口：

“若你当年……早知道乔婉勉最终会是那样的选择，你……可会像我一般，执着不放，甚至……不惜掀起腥风血雨？”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却又在情理之中。这些时日，他冷眼旁观李莲花的种种，看他从容面对生死，看他豁达处理过往，看他于细微处坚守本心。那份“小善即安，向死而生”的态度，与他当年为了易文君一人而搅动天下风云的偏执，形成了太过鲜明的对比。

他忍不住去想，如果李相夷当年能有李莲花这份通透，结局是否会不同？如果自己当年能有半分这样的豁达，是否就不会走到魂断姑苏那一步？

李莲花闻言，微微一怔。他没想到叶鼎之会突然问起这个。他望着殿外依旧连绵的雨丝，目光有些悠远，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老叶，这世上没有如果。”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历经千帆后的释然：

“况且，执着与否，其实与她人如何选择无关，只关乎自己的心。放下了，不是原谅了别人，而是放过了自己。”

他转过头，目光仿佛能穿透楼板，看到那个无形的存在，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带着点苦涩却又无比通透的笑意：

“你看我现在，不是活得挺好？”

“……”

叶鼎之的神念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那无形的魂力屏障依旧稳固地存在着，隔绝了风雨，也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只有庙内柴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和殿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交织在一起。

方多病看着师父对着空气“发呆”，还自言自语，心里嘀咕着师父这高深莫测的毛病是越来越严重了，但识趣地没有多问。

这一夜，风雨未停。

但某些冰封的东西，却在无声无息中，悄然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