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苍山地宫一战的消息被严密封锁,唯有核心几人知晓林晚词伏诛的真相。然而,她临死前那番关于“真正梅主”与“身边梅花”的诛心之言,却如同最阴毒的诅咒,在萧煜心头萦绕不散。返回义安堡的当夜,萧煜并未歇息,而是在密室中召见了墨尘与惊蛰。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比往日更加冷峻的侧脸。“林晚词的尸身,可曾仔细查验?”萧煜的声音在寂静的密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墨尘上前一步,神色凝重:“回主子,已由三名经验丰富的仵作共同查验。确系服毒自尽,毒药藏于齿缝,见血封喉。但……有一处极其蹊跷。”他顿了顿,“在她左边肩胛骨下方,有一处极其细微、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陈旧疤痕,形状……似半片梅瓣。”“半片梅瓣?”萧煜眼神一凛。“是。而且,”墨尘继续道,“属下在地宫废墟中仔细搜寻,除了那面破碎的石镜和九尊青铜像,还在血池底部,发现了一些未被完全销毁的绢帛残片。上面以密文记载着部分名单和……一个特殊的符号。”他呈上一块被小心保存的焦黑绢片。上面用某种特殊的墨水绘制着一个复杂的图案——一朵完整的、有九片花瓣的梅花,而其中三片花瓣被涂成了刺目的血色。“九瓣血梅……”萧煜指尖拂过那图案,因果镜心在他腰间微微发烫,似乎在警示着什么。“林晚词肩上是半片,这图上有三片染血……剩下的呢?”惊蛰此时也开口禀报:“主子,宫中彻查已有进展。假乳母陈氏经拷问,只承认受‘梅隐’外围成员指使,对更高层一无所知。但我们在她住处暗格中,发现了这个。”他捧上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盒内铺着黑色丝绒,上面整齐地排列着九枚一模一样的铜钱,每一枚的正面红梅裂痕都完全一致,但背面,却分别刻着一个极细微的古体数字,从“壹”到“玖”。“根据假乳母零碎供词,以及我们安插的暗桩传回的消息,”惊蛰压低声音,“‘梅隐’核心,似乎存在一个名为‘九梅使’的结构。林晚词,可能只是其中之一,而非真正的‘梅主’。”萧煜看着木盒中的九枚铜钱,又看了看绢片上的九瓣血梅图,心中寒意渐生。林晚词展现出的实力与疯狂已极为难缠,若她之上还有更神秘的“梅主”,若这样的“梅使”还有八人潜伏在暗处……“查!”萧煜的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冷意,“顺着铜钱、梅瓣疤痕、九梅使这三个方向,给本王挖地三尺!重点是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后宫有品级的妃嫔、还有……所有与当年林家、与宸妃过往有关联的人!”“那……北境的疫情?”墨尘请示。“将林晚词已伏诛、诅咒源头已破的消息暗中放给太医署,让他们依此调整方剂。疫情缓和之前,封锁消息不得外泄,以免引起‘梅隐’残余的警觉。”墨尘与惊蛰领命而去。密室中重归寂静。萧煜独自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他取出那枚属于太后的铜钱,与自己手中原本的那枚并排放在一起。两枚铜钱上的红梅裂痕,在月光下仿佛活了过来,带着血色的诡谲。“母妃……晚词姨娘……‘梅主’……九梅使……”他低声念着这些名字,只觉得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从过去与现在同时向他笼罩而来,而网线的另一端,似乎就牵在这九瓣血梅之上。三日后的清晨,一份来自帝都的八百里加急文书,打破了义安堡表面的平静。并非战报,也非灾情,而是一封盖着内阁朱印、措辞恭敬却隐含逼迫的“劝进表”。以首辅大臣周阁老为首,数十位文武大臣联名上书,言及国不可一日无君,北境疫情虽未完全平息,然社稷为重,恳请萧煜即日启程返京,举行登基大典,正位九五。与此同时,另一封密信也悄然而至,来自留守帝都的影卫暗桩。信中禀报,近几日,帝都内关于萧煜身世的流言悄然四起。有说他并非先帝血脉,乃宸妃与外臣私通所生;有说他命犯孤煞,克死生母,逼死养母(太后),连原配璎珞也因其而魂飞魄散,实乃不祥之人,不堪为君;更有甚者,将北境疫情与西疆之事,都归咎于他“德不配位”,引来的天谴。流言编造得并不算高明,但传播速度极快,显然背后有组织在推动。“主子,这是有人不想让您顺利登基,甚至想借此动摇您的根基。”墨尘沉声道。萧煜看着那封文辞华美的劝进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是有人,是‘梅隐’。他们等不及了,想用这种方式逼我现身,回到他们经营更久、势力更深的首都。”他指尖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周阁老……他那个继室夫人,似乎姓林?”惊蛰立刻回答:“是。周阁老的继室林氏,出身江南望族,与宸妃娘娘的母家……确系远亲。但关系疏远,平日并无来往。”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疏远?”萧煜轻笑,“越是疏远,才越方便隐藏。查一查这位林夫人,尤其是她身边,可有佩戴特殊银饰,或喜好梅花之人。”他顿了顿,又道:“准备一下,三日后,启程返京。”“主子,此时返京,恐有危险……”墨尘担忧道。“危险?”萧煜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桌案上的九枚铜钱和那幅九瓣血梅图,“哪里不危险?义安堡就绝对安全吗?既然他们想在京城与我下这盘棋,那我便去!正好看看,这九瓣血梅,究竟都藏在哪些犄角旮旯!”他拿起那枚刻着“壹”的铜钱,指腹摩挲着背面的数字。“第一个……会是谁呢?”帝都,皇宫,御花园。虽已入秋,但园中精心培育的各色菊花正开得灿烂。一场小型的赏菊宴正在举行,与宴的多是皇室宗亲与三品以上大员的诰命夫人,算是为新帝即将还宫预热气氛。周阁老的继室林夫人,身着诰命服制,坐在一群贵妇中间,言笑晏晏,举止得体。她约莫四十上下年纪,保养得宜,风韵犹存,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几分与宸妃相似的轮廓,但气质更为温婉内敛,毫无林晚词的阴戾之气。一位与周阁老政见不和的官员夫人,似是闲聊般提起:“听闻北境那边不太平,好像是闹了什么‘梅花诅’?真是怪吓人的。林夫人您见识广,可曾听过这等邪乎事?”林夫人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笑容温和:“李夫人说笑了,妾身久居内宅,哪懂得这些。不过是些愚民以讹传讹罢了,陛下洪福齐天,自有神明庇佑,些许跳梁小丑,成不了气候。”她语气从容,滴水不漏。然而,在她宽大的袖袍之下,无人看见的左手手腕上,戴着一串看似普通的檀木珠子。其中一颗珠子,颜色略深,上面以极细的银丝,镶嵌出一朵五瓣梅花的图案。宴会间隙,林夫人以更衣为名,带着贴身侍女,悄然走向一处僻静的假山后。确认四周无人后,她脸上的温婉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锐利。她轻轻转动手串上那颗梅花珠子,低声道:“‘青梅’已按计划洒出,‘狂风’将至,各枝各叶,早做预备。”假山深处,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布谷鸟叫声,似是回应。林夫人眼神幽深地望向太极殿的方向,低声自语,声音微不可察:“姐姐……你的儿子,终于要回来了。可惜……他回得来的,只怕不是他想要的龙椅……”她整理了一下衣袖,脸上重新挂起无可挑剔的温婉笑容,转身走回喧闹的宴会场地,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返京的銮驾仪仗,浩浩荡荡行进在官道上。萧煜并未乘坐御辇,而是骑马行在队伍中段,玄衣白马,身姿挺拔,因果镜心化作一枚寻常玉佩悬于腰间,唯有边缘的暗金纹路在日光下流转着微光。婴孩由可靠的乳母和精锐影卫护在特制的马车内,周围戒备森严。行至一处名为“落鹰峡”的险要地段,两侧山势陡峭,林木幽深。突然!“咻咻咻——!”密集的箭矢如同蝗虫般,从两侧山林中暴射而出!箭簇并非金属,而是削尖的梅树枝干,尖端泛着幽蓝的光芒,显然淬有剧毒!“护驾!”墨尘厉声大喝,影卫们瞬间结阵,刀光剑影舞得密不透风,将射向萧煜与马车的毒箭纷纷格挡开去。然而,这些梅枝箭矢仿佛无穷无尽,更诡异的是,它们射在盾牌、车壁上,并未折断落地,反而如同活物般,迅速生根发芽,长出细小的根须与嫩叶,试图缠绕、腐蚀!“是‘木傀咒’!小心别让它们近身!”队伍中一名随行的山灵族长老高声提醒。与此同时,数十道身着黑衣、脸戴梅枝纹路面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林中杀出!他们身手矫健,招式狠辣,配合默契,直扑萧煜所在!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萧煜眸光一冷,并未拔剑,只是抬手在腰间玉佩(镜心)上一拂。一道无形的、温和却浩瀚的镜光以他为中心,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镜光所及之处,那些疯狂生长的梅枝如同被烈阳灼烧,迅速枯萎化作飞灰!而那些冲杀上来的黑衣刺客,则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动作骤然迟缓,眼神出现瞬间的迷茫!“拿下!”萧煜冷声下令。影卫们趁机猛攻,很快便将这波刺客或斩杀或擒获。然而,就在局势即将被控制住时,异变再生!那名一直安静跟在乳母身边、负责照料婴孩起居的二等宫女素心,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她悄无声息地自袖中滑出一根细如牛毛的梅刺,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外围刺客身上,猛地刺向襁褓中的婴孩!这一下变起肘腋,速度快得惊人!“小心!”一直分神关注马车的墨尘眼角瞥见寒光,惊得魂飞魄散,却已救援不及!千钧一发之际——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嗡!”萧煜腰间的镜心玉佩再次爆发出光芒,但这次并非扩散,而是凝聚成一道极细的光束,后发先至,精准地击中了那根梅刺!“咔嚓!”梅刺应声而断。而那宫女素心,则如同被重锤击中,惨叫一声,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在马车壁上,软软滑落,眼见不活了。她的衣袖滑落,露出的手腕上,赫然有一个新鲜的、三片花瓣的梅花烙印!萧煜身影一闪,已出现在马车旁,将受到惊吓、哇哇大哭的婴孩紧紧抱入怀中。孩子手心那道梅枝纹路,此刻正微微发烫。他看着宫女素心的尸体,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身边的梅花……果然无处不在!连一个看似不起眼的二等宫女,都是“梅隐”埋下的死士!若非他时刻以镜心之力暗中护着孩儿,后果不堪设想!“清理战场,仔细搜查这些刺客身上所有物品!”萧煜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加快速度,继续前进!”他倒要看看,这帝都,这皇宫,到底还藏着多少这样的“梅花”!落鹰峡刺杀的消息被严格封锁,銮驾队伍如期抵达帝都。巍峨的城门在望,百官于城外迎候,场面盛大隆重。然而,经历过驿路杀机与身边人背叛的萧煜,看着那繁华表象,只觉得每一张恭敬的笑脸背后,都可能隐藏着刻骨的杀机。入主皇宫当夜,萧煜在重新收拾出来的太极殿偏殿,再次召见墨尘与惊蛰。“查清楚了?”萧煜问道,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是。”墨尘禀报,“落鹰峡刺客,皆服毒自尽,未留活口。但他们身上搜出的物品,与之前西疆、北境发现的线索有诸多关联。其中一人贴身藏着一块令牌,材质特殊,上面刻着五瓣梅花,以及一个‘柒’字。”“五瓣梅花?‘柒’?”萧煜目光一凝。“根据目前线索推断,”惊蛰补充道,“‘九梅使’可能并非单指九个人,而是指九个层级或小组。林晚词肩上有半片梅瓣,可能是某个层级的不完整标志;宫女素心手腕是三片;此次刺客头领是五片带数字‘柒’;而周阁老夫人的手串上是五瓣……这很可能代表他们在组织内的地位或分工。”墨尘将一份初步整理的名单呈上:“结合各方情报,我们初步锁定了几个高度可疑的目标,除了周阁老的夫人林氏,还有兵部侍郎张谦(其母姓林)、宫内司设监掌印太监冯保(曾侍奉过宸妃)、以及……以及已故淳亲王的遗孀,如今的淳王妃赵氏(其女与靖安王曾有婚约)。”名单上,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可能与“梅隐”关联的线索,以及推测的“梅瓣”数量。萧煜看着这份触目惊心的名单,涵盖了前朝后宫、文武官员、内侍宦官……“梅隐”的渗透之深,远超他的想象。“真正的‘梅主’,会是谁?”他喃喃自语,“是这名单上的某人,还是……依旧隐藏在更深的水下?”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向夜幕下沉寂而庞大的皇宫建筑群。飞檐斗拱,在月光下投下幢幢黑影,如同蛰伏的巨兽。“既然他们:()探梦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