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她的手一僵,林安河却微微用了力气,他笑了笑,松开了她的手,说:“一会儿还有什么事情吗?”
“怎么了?”
“听说福海那边来了个行为艺术家,每晚都在那里开着笔记本电脑打游戏,要不要去跟我看看?”
江浸月飞快地看了一眼顾孟平,他正在和杨钧泽说话,嘴角挂着笑意,没有在意她这边。
他肯定没有看见。
失落的情绪在她的胸腔里蔓延。其实她早就该想到的,当时赢了团队赛,他满心都是赢了,哪有空看她的小动作?
果然游戏才是他最看重的东西吧。
下场后,顾孟平问她:“记者招待会,要不要一起去?”
江浸月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说:“好累,我想回去休息了。”
“高强度的竞技都会这样。”顾孟平理解地笑笑,说,“那你去休息吧,我回去给你带夜宵。”
江浸月低低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04
福海。
江浸月抱着外套坐在福海旁的一个台阶旁发呆,林安河小跑过来。他跺了跺脚,把手上的队服披到她身上,然后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说:“你怎么来这么快?”
“没去参加记者招待会。”江浸月没有动,她望着黑暗中的福海,月亮穿过稀薄的云层照射到水面上,雾蒙蒙的让人看不清晰,却又偏偏引人注意。
“在想什么?”林安河说。
江浸月摇了摇头,说:“林安河,你有喜欢的人吗?”
林安河罕见地沉默。
“我有喜欢的人了。”江浸月把头枕在膝盖上,侧过脸看他,说,“他对我很好,从刚开始把我从网游中挖出来起,一直尊重我的想法,一直在众多舆论中支持我。在那么多天的相处中,其实我早就对他黑转粉了。他转的微博你也看见了吧,我以为他是喜欢我了,可是我还是觉得他离我很远,特别远。”
“他的性格你也知道,总是那么漫不经心,让人猜不透心思,因为猜不透,所以才让人觉得远,才不确定,才不敢走近。”
林安河说:“可是你今天已经鼓足勇气了。”
“很蹩脚的告白手段吧。”江浸月故作轻松地自嘲,“估计从来没人会这样告白,也不怪他没有看到。”
“可是我看到了。”林安河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蹲了下来,和她四目相对,“浸月,我看到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林安河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不远处不知道是哪个艺术家正在吊嗓子,咿咿呀呀的声音成了背景音乐。江浸月心头一颤,看着林安河的眼神,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她太迟钝了,居然现在才看出来,他看着她的目光是那么温柔。
他……喜欢她。
林安河却忽然想起,在二十七年前,海子坐火车路经德令哈时写下一句广为流传的诗,他说:“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终于,他开了口,他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叹息、几分柔和,像一道音符滑进她的耳朵里,他说:“是因为今晚我的眼里没有胜负,只有你。”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中只有这个叫江浸月的女孩,他的脑海中划过那一天,在《山河》的绝望深渊前,他弹着古琴,曲音悠悠间,她扛着炮走了过来,问:“你是谁?”
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像一个魔咒一般,在那个暑假一直环绕在他的耳边。
江浸月加入职业联赛后,她的每一场比赛他都看。他喜欢她这件事并不是秘密,为此杨钧泽找他谈过话。他不会因为喜欢她而影响比赛,比赛并不影响他喜欢她。
“可是顾孟平不是,顾孟平是个疯子,他不会有爱情的。”林安河说,“你也许不知道,在《山河》职业联赛的头两年,因为电子竞技依然是洪水猛兽,所以运营得十分艰难,投资方一直想撤回投资,说在这个投资上看不到任何的未来,顾孟平,也只有他,带着他的队,到处打比赛,友谊赛、商业赛、指导赛,只要是能推广网游的比赛,他都接。”
“直到主客场的制度被提出来了,当时粉丝们都很反对,甚至不是玩家的也来指手画脚,说:真把职业联赛当成NBA来打吗?我穿越半个中国就为了跟你打一场游戏?”
“当时联盟里的选手都对此没有什么想法,觉得只要能打比赛就好了,只要能站在这个舞台上就好了。后来顾孟平代表战队发了一条长微博,你看过没有?”
江浸月点点头。那是第二赛季时候的事情了,顾孟平言辞犀利,在微博上这样写:“从大方面来讲,改革制度是大势所趋,是为了联盟更好、更良性地运作起来。从另一个方面来讲,怎么没人说我穿越多远的距离只为和你打一场篮球?你去看偶像也跨越了很远的距离,不就是为了听几首歌?游戏可以在线上比赛,可是电竞就是电竞,是正常的体育竞技。要知道,每一个电竞选手为了和对手打一场比赛,在平时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的心思。主客场选手奔波也累,但是,请不要站在一个自以为是的角度上,将他们的辛苦看作不值,看作千辛万苦来不就是为了打场游戏。要知道,游戏之于他们,就是偶像之于你们。那是他们的梦想。他们要的,就是站在比赛场上,拿下冠军。”
“你知道这个舞台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吗?”林安河的眼神暗下来,“这个舞台的光芒太盛,浸月,你对他来说,是队友,是可以托付后背的人,但唯独不会是爱情。”
江浸月却摇了摇头。如果不是爱情,那那天的吻算什么?
江浸月发现,林安河的眼中有什么在闪动,他似乎在纠结着什么,他好看的眉毛紧皱。过了半天,在她眼神的逼视下,他微微叹气,伸出手将她的手攥在了手心,另一只手则放在了她的头上,轻轻地揉了揉,然后他开了口。
像是梦一般,他的每一个音节都被冻结在空气中,缓慢而颤抖地落在她的耳朵里,让她的身子战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