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一证,还想再说什么。
雷哈特的声音更低了些,却比风还冷:“你现在是在战场上,而不是在课堂里向老师提问!”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投向前方那片灰雾。
“看清楚他们的脚步。这不是人群的混乱,也不是生者的畏惧一一这是死亡在行军。”
副官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呼吸急促。
整齐的脚步声依旧在逼近,沉稳、整齐、永无休止。
塞尔维安帝国虽然疆域辽阔、军力强盛,但北部边防自建国以来便从未被列入军事重心。
帝国的目光始终向南,南方富庶的平原、盐矿与河谷才是它真正的心臟所在。
北境荒寒、土地贫瘠,连粮草运输都要依赖南方供给。
对帝国议会与军部而言,这片被冰雪覆盖的边陆,只是地图上无关紧要的空白。
並且在帝国的判断中,位於极北苦寒之地的诺德海姆王国,从来不具备真正的威胁。
他们的国土荒芜、人口稀薄,资源贫瘠,耕地不足以维持大量的常备军规模。
相比之下,南方的瓦伦西亚等国才是帝国的真正的对手一南大陆诸国的地区拥有肥沃的土地、成熟的工坊体系与充足的兵源,一旦结盟,足以形成能威胁到帝国庞大势力。
因此,在帝国的高层眼中,北方的冰雪王国不过是一道天然屏障,是寒风与群山筑起的防线。
他们更担心的是南方诸国联合进攻时的军队与火炮,而非北方雪原的斧与矛。
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瓦伦西亚王国牵头组建诸国联盟,更是令帝国的战略天平彻底倾斜。
南方诸国的联盟匯聚了数十万大军,火炮、骑兵、舰队齐备,帝国不得不將绝大部分精锐军团调往南方以应对这股压力。
帝国的十三个常备军团中,有足足八个被部署在南方边境,另外三个则留守都城及內陆腹地。
至於北方一一在这片漫长而荒凉的边界线上,仅剩下两个军团维持名义上的防御,还被拉得极长,分散驻扎在边境的各个山口与要塞之间。
在这样的格局下,艾尔斯堡的存在几乎被遗忘。
它並非位於一线的军事要塞,也不是战略重镇,驻军不过数百人。
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塞尔维安帝国的艾尔斯堡与瓦伦西亚王国的夜风堡有著异曲同工之处。
艾尔斯堡的守军缺乏补给,训练不足,连冬衣都要靠自己缝补。
在敌人数以万计的人海围攻之下,他们显得极其无力。
黎明前的最后一刻,號角声终於断了。
霄还在下,缓慢而沉重,像是天地都在哀悼。
城头的火光早已熄灭,风从破裂的垛口吹过,捲起残灰与血跡。
曾经坚固的石墙塌了一半,裂缝中还在冒著烟。
艾尔斯堡一一这座帝国北境的小城,已经不復存在。
风雪中,最后的吶喊早已湮没。
街道被血水浸成暗红,碎裂的旗帜掛在断裂的旗杆上,被风吹得无力地拍打。
雷哈特倒在城门的石阶前,盔甲破碎,剑锋折断。
他的手仍紧紧握著那柄只剩半截的长剑,指节发白。
副官趴在他身边,胸口微微起伏,气息微弱。
“长官—他们进城了。”
雷哈特没有回答。
他费力抬起头,望向北方的雪原。
那片原本纯白的天地,如今被无数黑影覆盖。
诺德海姆的大军正源源不绝地踏入城中,旗帜、鎧甲、尸体混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