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必须承认,那一年在西贡的我很坏,有多坏?还记得沈略曾说,莫河啊莫河,你完全不能明白一个流着眼泪叼着烟还一门心思想冲人笑的姑娘的杀伤力吧?
我吐了个烟圈诚恳地冲他摇头:“不懂。”
他便狡黠地笑起来:“嘿嘿,其实这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但他当时只有十六岁嘛。”
若沈略不说,我想我已纵容自己忘记梁非当年只有十六岁这件事。这是我一生中最为羞耻的往事,我巴不得就此失忆,但沈略这个混球,他从不肯让我顺心。
当晚我从宴会中途离场,被我顺带拽走的,还有正在会场优雅剥虾的沈略。
走出宴会大厅,他拉住我表情无辜地上下打量:“莫大小姐,你这是更年期提早降临?”
“怎么?”我茫然。
“我本以为至少还需要等三年的。”
“……你给我滚!”意识到他的话中话,我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我向来知道自己失控的样子有多蠢,所以也就原谅了沈略肆无忌惮的嘲笑。
老实说,他笑起来的样子其实一点也不娘,果然作为一个gay,最大的美德便是gay得像个爷们。
不知为何,我心头一热,落力地拍拍自己的车窗:“走,请你喝酒去。”
沈略也不跟我客套,长腿一伸坐进副驾驶座:“去哪里?”
“当然是你家。”
“……那还是换我开车吧,是你的话,怕是折腾到明天天亮也未必能开进我们小区。”
听罢他的话,我忽然十分后悔刚才心头那一热,应该送他一句去你大爷才是。
真是悔不当初。
沈略的家其实就在附近,而我也没有落下路痴这等无可救药的绝症,自然能在半小时内开到。可他大概嫌弃我今晚喝过酒,要是倒霉碰上警察临检,我们这样怕麻烦的人指不定报废一夜睡眠,势必得不偿失。基于这点考虑,我决定原谅他的毒舌。
和沈略相识两年有余,我们相识那会儿,恰好是我从酒吧的声色犬马中脱离的初期。还记得当天Rico拨我电话,我顶着一头鸡窝赴约,远远瞅见沈略坐在角落,顿时觉得惊为天人,后来得知他是gay,也就倍感欣慰,终于不用被我的同胞染指。
沈略从不对我的私生活指手画脚,这是我们能和平共处的主要原因。起初Rico还带着我们一起玩,后来他接了工作忙起来,就只剩下沈略陪我玩。我已经腻了夜场,于是约他去垂钓,本来是随口的玩笑,没想到隔天他真的带了钓具来见我。
就这样,我们在下午三点的池塘前安静坐定,我体味了从西贡回来后最崩溃的一个下午,却无法对他记恨。毕竟就好像谁说的那样,对于美好的事物,我们总是充满了包容。
基于对美的由衷欣赏,我对沈略也充满了包容。
今晚沈略的心情看上去不佳,得出以下结论,是他启封酒瓶时失手了好几次。他喝酒这么多年,别的本领没练出来,开酒的技术倒是顶尖的,因此我确定他一定看见了什么。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将瓶子顺势丢开,整个人重重地坐到沙发上,用眼角的余光扫视我:“说吧,你今天在会场看到了什么。你妈又换了新男友?这次是几岁?我本以为就算她去初中拎一个回来接吻,你看见也只会无动于衷。”
“可是这次不一样,”我觉得口干舌燥,想要喝杯酒缓缓神,才记起他刚才根本没有启封,不由倍感泄气,“是梁非……”
“那个梁非?”
“嗯……那个梁非。”
我莫河啊短短活过的二十四年里,前二十年过得懵懂,后四年过得浑噩,最黑心的时间,大概便是在西贡的那两个月。
我勾引了让我借宿的好人的儿子,然后毫不留情地将他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