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里到海边有100步远,而且还要经过裹着尸体的席子。我故意从“他”跟前走过,就是为了让老头儿看看。
我虽然没有转头去看,不过,我相信,老头儿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我,他肯定一直盯着我的后背呢。
此刻,我对这个老头儿的恨已经到了顶点。我也暗自埋怨:怎么这么胆小呢?我没有去教会接受洗礼,不相信那些牛鬼蛇神,也从未想过死人会从棺材里爬出来,或者半夜鬼敲门这些无稽之谈。
“……在膨胀的尸体里,一些黑色的龙虾在蠢蠢欲动。”
这儿时的诗句,突然闯入我的脑中,我感觉,浑身都麻酥酥的。
“呸!你是怎么了?”我暗自鼓劲儿,“什么也不要想!过会儿,一切就都明了了,白天的时候你胆子可挺大的呀。”
我已经走近海边,此刻,天色渐亮。我向海中望去,突然,那里真的……不,怎么会这么巧,这不可能!
一股冷气从我背后升起:我仍不能忘记,背后那躺在席子里的死尸。
……浑身铁青……
然而此时,我不得不相信,生活中经常会有一些意外的事情,与人当初的设想会达成一致——我看见了波涛中那黑糊糊的尸体。
“不,这一定是水下的石头露了出来!”我内心深处,仍然不想承认这亲眼看到的事实。
那黑糊糊的尸体,在微波中起起伏伏,甚至,我都能看到它在黎明的光线中,反射出来的淡黄色光芒,显而易见,它正向岸边漂来。
我不能再欺骗自己了。
我感觉身体很虚弱,膝盖发软,立刻就要跌倒在沙滩上了。
咦!尸体好像消失了,可马上又出现了,越来越近。
又消失了,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我坐了下来,连根手指都不敢动。
可是,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膨胀的尸体竟然就在我身旁出现:它竟然随着波浪,出现在沙滩上。那是一具潮湿的尸体,长长的,浑身长满了斑点,一个精心修理过的水淋淋的头颅……那颗头正对着我,上面一双活生生的人类的眼睛,盯着我一动不动。
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我跳了起来,却不知该如何动作……咦,那个肿胀的尸体突然快速地跳进海里,潜了下去。
可能,你们会笑我,直到那一刻,还认不出,这是一只海豹。
当黎明的曙光逐渐清晰,我才认出它来。它正游向距岸边不远的一块平坦的石头,并很快爬了上去。
紧接着,它又从石头上跳入水中,可能,它看见我仍然站在原来的地方,它潜入水中,又钻了出来,就在那块石头边上,它潜泳的地方,突然清晰地传来一声:“乌母勃!”
这偶然的意外给我带来了巨大的快乐。
而这份快乐并不是因为,我可以在那个嘲笑我的老头儿面前挺直腰板。顺便说一下,当我从海边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而且,我再也没有看到过他。
也不是因为,我终于揭开了那些别人,甚至是老头儿都不知道的秘密——虽然,这同样让人欢欣鼓舞。我高兴,是因为我终于战胜了自己。
在这次可笑的历险之后不久,我就开始自信起来,一切的神秘事物在我眼前都不再可怕,即便在最初时刻会有些许恐惧,可我马上就会想起那次把海豹当成浮尸的事实,于是,我会对自己会心一笑,正是这份笑容,冲淡了最初的恐惧,让我继续寻找那些神秘现象背后的真正事实。
后来,我曾无数次地在深夜里狩猎,听到了各种各样恐怖的声音,但都不曾让我害怕。我会在早晨的时候,根据地上或雪上留下来的野兽的足迹,猜出那些在黑暗中吓唬我的东西是什么。
就是现在,我也仍然沉浸在那午后神秘的寂静之中。在集体村庄的街道上,我的小木屋窗前,蹲着一只乌鸦,甚至不是蹲着,而是快速地飞着——张着翅膀飞入灰尘之中。
远处,栅栏后的松树上蹲着一只大苍鹰。我从这里看不见它是否张着嘴巴,但是我能够确认的是,它蹲在那儿一动不动,没有任何想将乌鸦抓住的举动,而是懒洋洋地躲在灰尘里。
我知道,它已经吃饱了,现在正在酷暑中煎熬。
中午,自然界中的生命都沉睡了,就像是童话中的睡美人一样甜甜地入梦。寂静无风,我墙上的挂钟还在滴答滴答走个不停,它走得多快啊。
太阳,这生命之父,又在继续自己的征途,它将笑脸向水平线倾斜,在它普照之下的万物生灵就从午后的茫然中摆脱出来。
“芝麻,开门!”多少次,神奇的芝麻山在我面前敞开了大门,展示着里面难以计数的珍宝,而后又“乒”的一声立刻关闭。但我知道,既然人类已经掌握了开门的秘密,这一切也就不再可怕了。对于那些神秘的、朦胧的大门,总有一把普通的物质世界的钥匙会将其开启,只要你能够找到它,宝藏就一定会属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