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影以琅琊山的一个贵族起兵反抗泰朝,”牛寺问,“他去了哪里?”
这个问题提出后。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师乙在下山辅佐姬影后,并没有消失。
消失的是姬影。
师乙才是景高祖。
师乙不仅是景高祖,师乙还是当今的圣上!
洛阳城全城都在抗击篯铿,城内的北府军不断换防,民伕在修补城墙。丹室里的圣上让姬康传旨,召安灵台梁显之觐见。
梁显之接到御旨,慌忙从邙山赶赴洛阳皇宫。进入丹室之后,圣上让太子姬康退下。丹室里只剩下了圣上和梁显之。
梁显之看见圣上又不是前些日子身体健硕的状态,满脸病容,身体虚弱,看来旧疾复发,病入膏肓。
圣上勉强从丹室里的卧榻上支起身体,看着梁显之。就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梁显之也很镇定,跪拜请安之后,圣上不开口,他就一直垂头跪着。
沉默了小半个时辰,圣上终于说话了:“安灵台历经泰、景两朝,至今多少代了?”
梁显之想了一会儿,“从梁氏祖上梁子虞始,到如今微臣,已经十七代。”
圣上又沉默起来。梁显之也继续垂头不语。
丹炉里火焰燃烧的声音清晰可闻。圣上又开口了:“梁公的儿子梁无疾,我是极为看重的。”
梁无疾终于明白,圣上为什么要召见自己了,这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早有准备。于是抬起头来,询问圣上:“犬子远赴漠北,是受了陛下的嘱托,平定匈奴。”
圣上说:“如今篯铿鬼兵围困洛阳,邙山唯一的道路也被堵塞。只有飞鸟能够出入。”
梁显之点头,“圣上已经知道了。”
圣上从身边提起一只大雁的尸体,扔到梁显之身前。
梁显之看见大雁的腹部,一支羽箭贯入,只露出了后部的箭羽。
“大雁冬日从漠北南飞中原,春夏之际重回漠北,”圣上说,“天道四季轮回,这些个扁羽畜生,也是懂得的。梁公你说是不是?”
“陛下既然已经知道了,”梁显之说,“微臣无话可说。”
“听说这一种灰羽青尾的大雁,是最后从中原飞向漠北的雁群,史书记载,最后北飞的一直到重阳才向北迁徙,”圣上轻声说,“梁公仔细看看,是不是这种大雁?”
“这种大雁,因为尾部青色,名为青雁,”梁显之说,“也叫青鸟,的确是最后一批飞往北方的雁群。”
“听说这种青雁,”圣上说,“在夏日飞往漠北,历经一月,在漠北水草丰茂的湖泊旁产卵,赶在漠北极寒的冬日降临之前,又飞往南方。”
“陛下圣明。”
“这种青雁,在漠北产卵的湖泊叫什么名字?”圣上偏斜着头颅,看着梁显之。
梁显之身体瞬间瘫软,隔了很久才说道:“摸鱼儿海。”
梁显之知道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于是抬起头来,“大司马和大司徒在安灵台上结盟的时候,微臣一直在旁边。”
“你不用自称微臣,”圣上说,“在你看来,我不是天子。”
“你是单狐山大鹏殿幼麟师乙,”梁显之说,“不过已经做了大景一百年的皇帝,无论如何也是天子了。”
“既然如此,”圣上说,“你在安灵台上看到郑茅和张胡结盟,开始怀疑我,为什么不继续缄默下去,却要在这个时候,让梁无疾违抗我的密令?”
梁显之说:“直到陛下亲口说出之前,微臣也只是猜疑。”
“你在确定了这个秘密后,除了梁无疾,没有告诉任何人,”圣上说,“可见你并不想把我的身份告知天下……你不想让梁无疾卷入到鬼治的纷乱中?”
梁显之没有回答。
圣上沉吟一会儿说:“看来是了,舐犊之心人皆有之。”
梁显之点头,“微臣一直在观测天象,知道鬼治来临不可抵挡,到时候洛阳城内十室九空,我只是想给梁氏一族留条血脉。”
“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更多。”圣上说道。
梁显之说:“微臣一直在翻阅安灵台的藏书。”
圣上和梁显之几番对话,双方已经把话全部挑明。圣上又看了梁显之很久,开口说:“梁公还有什么要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