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最坏状况,就是甄昱打输,当场身份暴露。
所以必须想出一个合适的办法,让甄昱能在万一输了甚至受重伤的情况下,迅速而隐秘地退场,而且还不能引起在场几百人的注意。
楚道石听着素王的要求,两眼呆滞,只想拿绳子吊死自己。但是被八只眼睛罗圈盯着,秘术师知道自己唯有硬着头皮上了。在思考了一整夜后,楚道石果然设计出一个方案:
他借用了甄昱的一件贴身衣物,把自己的一条腰带嘱咐让甄昱带上,在两件物品上,楚道石施加了强力的术——只要一旦发生意外,楚道石可以靠这两样道具,硬把两个人的身体隔空交换。
甄旻听了之后,叹了一口气,问道:
“如果我姐姐掉下马来,旁边正好有人想杀她怎么办?”
楚道石回答地十分冷漠:
“那明年今日,你们可以给我的坟上多来两柱香。”
白徵明感动地走上前,一把抓住楚道石的手:
“我不会让他们杀你的!”
楚道石甩开他的手:
“殿下给我找个视野好的地方,我要随时密切观察场中。”
等一切办妥,已经是沙场演武的当天早晨。为了能给楚道石找一个合适的观察施术的地方,白徵明动用了自己的一切关系,终于在最后一刻选定了一处,而安置好秘术师之后,素王只有厚着脸皮当众迟到。
甄昱则义无反顾地上了战场。
等真的来到场上,甄昱才发现,现场跟自己想象的差太多了。她一直引以为傲的神力,在职业武者中显得微不足道,她只能勉强使自己不至于落在下风。在一开始的混战当中,她完全是靠着过人的闪避能力存活下来。
是的,甄昱没想到,自己与生俱来的敏捷居然成为了真正的救星。她可以不用回头就能闪开同时进攻的三把刀,在狂奔中策马做匪夷所思的急转弯,纵身跃起再准确回落到马背上,用一条腿攀住马镫藏在马腹下面再从另一边上来。这一切用来逃命的招数让她屡次脱险,以至于到最后很多人都认为她所在的是一匹空马,上面的骑士压根不存在——如果真是楚道石在那身盔甲里面,秘术师撑不到一刻钟就得死在场上。
就这样,甄昱奇迹般地支撑到了后半场,直到她看到那名巨汉被白猊打落马下。
甄昱亲眼目睹白猊落井下石的那一击,一时有点眩晕。
有一件事情,她没有告诉两个妹妹,更没有告诉白徵明楚道石,甚至在她热烈地讲述演武场经历时也守口如瓶。那就是:她为何不顾一切一定要上场的真正原因。
她一直想见一个人。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日思夜想,从来都没有忘记过的一个人。
大皇子麒王白猊。
白猊带兵离开天启征战边疆的时候,已经是十七岁的成人。时年白徵明十二岁,甄昱十岁,甄晏九岁,甄旻七岁。在白猊的眼睛里看起来,他们都是些小屁孩。他只是在这些小屁孩实在吵闹的受不了时,出面厉声制止他们的胡作非为。比如说在群殴时,用铁一般的手腕把当事人全都掀翻在地。
甄昱八岁时,跟六皇子白镜打了一架。起因是白镜嘲笑她长的太粗笨。甄昱很容易地就赢了,但是白镜的几个陪读冲上来,把她从楼上推了下去。
三楼。甄昱没抓住栏杆,额头却撞在瓦片上鲜血直流,直直地掉了下去。
当时正好经过楼下的便是白猊,他很容易地就接住了甄昱。随即把她夹在腋下,冲上三楼,在腰里拔出剑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斩杀了白镜的陪读。白镜吓昏了过去,但是甄昱没有,她看着那些男孩血溅当场,小小的心里,忽然心花怒放。
有一个男人,愿意为她砍死其他的人。这足够她今生今世刻骨相思。
她顿时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就算是为了这个人,她也要长大。
两年后,白猊离开了天启。甄昱整整注视了他两年,她觉得时间好短。而随后而来的时间好长。甄昱没有她的妹妹那么聪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有点儿太过实在,她认为,想一个人,就要变得和他一样,哪怕是无限接近。每个夜晚她都摸着额头上被瓦片划伤留下的伤痕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可以堂堂正正站在那个人身边,而不是在他的腋下宛如待宰的鸡雏。
甄昱拜托父亲甄承给她请武术老师。父亲以为她只是为了好玩,可是老师们在教过她以后,告诉甄承你的女儿不是在玩,她是个天才。
甄昱十岁以后就不再跟皇子们打架,因为怕伤到他们。她花了整整五年时间锻炼肌肉,可以举起两百斤的石锁,挥舞百斤的长兵器就像用筷子吃饭,半夜里出去潜行翻墙,可以一口气绕天启城三圈。她玩了命地学习各种超越女性身体极限的技能,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接近她心目中的英雄。
这是她最好的一次机会,再次看见她思念的男人杀人。在整个演武期间,她闪展腾挪拼命奔跑,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白猊,就像是粘在他身上,麒王的每个动作都令她心醉神迷。
但是,为何他却如此……甄昱感到有个字眼卡在喉咙里让她吐不出来,可是却在脑子里清晰无比地直打转:
卑鄙。
那个巨汉已经跌下,为什么要抽打他的马,想要惊马活活拖死他吗?
甄昱还没等自己想明白,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地冲出去,一把捞起了巨汉,成功地救下了他。但是她没想到,这个举动却彻底惹恼了白猊,自己成为了他的靶子。
等她忙乱着对付完其他人,白猊已经如死神般冲来。甄昱看着麒王的动作,心头一阵发凉:
真的……真的会被杀死!
她硬着头皮想勉强挡一下,下场就是立刻被震飞。
幸好在高处窥视的楚道石当机立断,把她换了出来,同时接下了白猊的死亡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