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杀声、箭矢破风之声,还有马蹄纷沓之声,越来越响,越来越乱,接著,更大的响动涌了进来,这凶潮的怒吼让他们意识到,城破了……
百姓们都以为自己活不过今日,夷越人下一刻就会破门而入,把他们拖出屋,拉到街上,或砍或杀,发泄收不住的煞气。
行军之人杀红了眼,是不能停手的,他们需得发泄,像是失控的蛮兽,这也是为何歷来城破之后,士兵会屠城,统军的主帅也从来不遏制。
他们的国亡了,大梁亡了,他们的血会浸染脚下的土地,这座城会迎来一批新的主人和城民。
想及此,躲於屋室的大梁百姓惊惶著,无能为力著。
王二娘家里有四个儿女,皆不超过八岁,最小的那个只三岁,她男人走得早,单靠她一人养活四个娃娃。
夷越军兵不日就要攻进都城的消息传来时,有投靠的都走了,可她走不了,她本是有去处的,娘家有一门亲在宣州,宣州如今太平。
可她跟前还有四个娃儿,最小的那个走路还晃摆,根本行不了长途,不得不留下来。
妇人凶著脸,恶狠道:“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们都不许出声,听到没有?!”
孩子们巴巴睁著眼,他们害怕,揪著自己娘的衣角不愿鬆开,好像只要揪著这一节衣角,就安全了。
“娘,我们不出声,是不是就能活?”
王二娘眨了眨酸胀的眼,说道:“是,你们平时不是最喜欢捉迷藏么,今天你们都要藏好,不许被人发现,不管看到什么,不论发生什么,你们都要把嘴巴闭严实,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贏。”
大点的女儿开口道:“那娘呢,娘也躲起来吗?”
“娘不躲,娘守著屋。”
“娘为什么不躲?那些人找到娘怎么办?”又一个小子问道。
王二娘气骂道:“恁多废话,叫你们咋做就咋做,轮得到你们管老娘?!”
说罢,拎起最小的那个,走向屋角,將角落里的酱缸盖一掀,把孩子丟了进去,然后掩上。
刚要转身,就听缸內传来孩子稚嫩的嗡声:“娘——里面好闷,熏人。”
王二娘嘴里喋喋骂著:“都是一群討债鬼。”
说是这么说,转手把缸盖推出一条缝,然后又折过身去抱另一个,將孩子塞到床底,还有两个,全塞进了衣橱。
四个孩子俱以藏好,屋子里安静下来,王二娘搬来一张老木椅,摆在房屋正中,坐下,盯著眼前的木门。
几个孩子从不同的方向望去,看著他们母亲的背,膀大腰圆,平日里可凶,可这会儿他们却觉著她的身体並不壮实,还很脆弱,她抵不住那些蛮人。
“娘——”几个声音唤道。
妇人这次没有再骂,只是“嘘”了一声。
屋內再次安静下来,门外的闹动声愈发大起来,地面也跟著轰动不寧。
这时,杂乱的脚步声往这边行来,接著门被推开。
三名身著铁甲的夷越兵扬头进了屋子,王二娘看著来人,虽是努力保持镇定,仍不免煞白了脸。
这些夷越兵都是高个头,甲衣上染著血,身上或多或少带著伤,脸黑,散著发,像是才吃过人一样。
王二娘站起身,立在三人面前,看著他们。
塔什带著两名手下挑了一间街边小屋进入,发现屋主竟是一名妇人。
战前,上面一再交代他们,进城后不可乱来,要帮扶城中百姓,安抚人心,若有违者军法处置,这不,一进城,各自忙著找帮扶对象。
届时上面问起来,他也有话回,然后给他再升一级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