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头见来人,赶紧起身,迎上去行礼。
“按崔大人的吩咐,不曾苛待他们。”
崔致远点了点头,狱吏在前引路,引至一个牢房间。
“小的们退至门首,大人若有事情,儘管吩咐。”狱吏们说罢退下。
朵阿赤看向崔致远,冷嗤一声:“看我笑话来了?”
崔致远將隨带的食盒搁放,然后打开,拿出里面的酒壶並一小碟下酒菜,放入递饭口。
“你也活不久,这些菜就当给你践行了,黄泉路上走好。”崔致远说道。
朵阿赤笑了笑,站起身,走到牢笼前再次坐下,一张铁栏,一个坐在外面,一个坐在里面。
一个曾是柴门落魄书生,一个曾是大族高粱公子,如今境遇却是天差地別。
崔致远执壶亲自给朵阿赤满上一杯,说道:“你放心,待砍头的时候,我叫刽子手把刀磨利些,一刀下去,连肉带骨咔嚓一声,没有痛感。”
说罢,往隔壁的牢笼看了一眼,朵尔罕只是闭著眼,面无表情,没有一点的惧意。
朵阿赤饮了一杯酒,便不再饮了,崔致远收起酒盏,走之前说了一句:“祝君下辈子投个好胎。”
崔致远才出牢房,有人来传,大王召见,於是提著食盒去了议政殿。
“去看了?”呼延吉放下手中书册,从桌案后走出,坐到茶几边。
崔致远走到茶几边,放下手里的食盒,不待呼延吉动手,舀了一匙茶放於茶杯中,再用拈子夹了几块冰置於叶上,最后沏入凉水,奉到呼延吉面前。
“去了,老头子不带一点怕的,愣是像英勇赴死一般。”崔致远自己都觉著好笑。
呼延吉端起冰茶轻抿一口,说道:“朵尔罕是个极度自负之人,这种人死不悔改。”
“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呼延吉问道。
崔致远犹豫著要不要说。
“在我面前有什么说什么。”
崔致远点了点头,又给呼延吉续了一点茶,这才说道:“朵阿赤这人可惜了,其实他骨子里並不坏,先前臣不敢说,自东境一役后,他的立场同朵尔罕不同,朵尔罕积集私兵的消息,最先就是他传给臣的,而且……”
“说来。”
“而且当初朵尔罕在王庭被擒时,朵阿赤集於城外的私兵並未立刻攻进城中,一直按兵不动,臣私以为,他並不想夷越內乱,狼烟四起,后来更是束手就擒没作任何反抗。”
呼延吉“嗯”了一声,表示知晓。
崔致远见大王態度漠然,並不给明示,也不好再说,他只能做到这一步,至於朵阿赤命该如何,端看大王想不想他活了。
呼延吉回了西殿,入到殿內,宫人们迎来隨在身侧,听候吩咐。
於是挥手叫她们退去,自行穿过露台,走到寢殿门前,殿门半掩,从门隙看去,屋內很安静,舒香的风缓缓浮动。
屋室正中,柔软的毡毯上,女人侧臥著,一身藕色的绢制长衫,半散著柔发,繾綣落於毡毯,一手撑著头,宽大的衣袖退至臂弯,凝雪般的腕子上环著金玉,越发衬得其金莹玉洁。
在女人身怀,躺著一个穿银红肚兜的小儿,小儿光著屁股,肥肥的两条胳膊上套著小金鐲,正在那里踢腾,再不一会儿,小手抓住美妇人的长髮,好奇地把玩。
嘴里咿咿呀呀不知说著什么。
美妇人微闔著眼,妍柔的面庞泛著一捻捻睡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