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吉进入西殿,木雅已带人在西殿的殿院前迎候。
呼延吉快步进到殿內,穿过露台,走到寢屋前却突然顿下脚步,明知她和孩子就在门后的屋里,这会儿却生出怯意,心里无端紧张起来。
终於,他將掌覆在门扇上轻轻一推,门开了,入眼是昏柔柔的灯火,鼻息下是熟悉的舒香。
厚软的毡毯,嵌有小炉的矮几,垂地的轻纱幔,如枝一般的烛火台……
目光穿过微光下的屋室,里间的床榻纱幔半掩,隱隱可见一个侧倚的倩影,面朝里,背朝外。
因为这一动静,引得屋室內的秋月和乳母披衣起身。
秋月见了呼延吉,怔愣了好一会儿,好在她是个伶俐之人,朝呼延吉行过礼,然后同乳母出了寢屋。
呼延吉放轻手脚,一步一步行至榻边,撩开床纱,一腿屈於榻沿,缓缓俯下身,侧身於她的身后,臂膀环上她的腰腹,往怀里揽了揽。
“我回来了……”
江念背著身,然而那张脸上早已泪流满面,湿凉一片。
她再也忍不住,转身伏到他的怀里,握著手往他身上打去,打了两下,呼延吉擒住她的腕子,轻声道:“我穿著甲衣呢,手不痛?”
江念挣出手腕,继续往他身上打去,呼延吉再次抓住她的手,嘆息道:“那等我把甲衣卸了,你再打。”
说著就要起身,却被江念一把拉住,瓮声道:“別走,不打了。”
呼延吉便不动了,突然听见一声绵软的哼哼,这才看向床榻里的小儿。
江念听见孩儿的动静,忙退出他的怀,转身把孩子轻轻地抚拍。
呼延吉眼睛就跟定住了似的,一转不转地看著那小儿,从江念的身后凑上前,问道:“这是我们的孩子么?怎么这样小一只?”
江念嗔了他一眼:“你说呢?”
呼延吉將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处,伸出手学著她的动作,在小儿的身上轻轻抚拍,谁知还没拍两下,孩子哼嘰的声音越来越大,眼皮颤动,似有醒来的跡象。
呼延吉以为拍得不够,又连著拍了两下,这下好了,孩子彻底醒了过来。
孩子一醒,感受到陌生的气息,侧过头,见著床榻上多了一个人,不知是不是呼延吉身上的煞气太重,惊得孩子一抽搐,两条胳膊朝空中一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江念赶紧把孩子抱在怀里,起身下榻,嘴里“哦哦”的轻声哄著。
呼延吉手足无措地立在那里,想要上前,又怕嚇到孩子,不上前罢,他又焦灼不已。
“你这甲衣上血气重。”江念说道。
呼延吉连连称是,忙往寢屋外走去,刚走到门前又折过身,几步迈到江念面前,在她没有防备时,捧著她的脸狠狠亲了一下,然后赶紧出了殿门,去了沐室。
江念嘴角噙笑,又把脸板正,心道,一会儿等他回来,她得好好审审他,不能轻饶了,那段时间她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
她一面抚拍著怀里的孩子,一面愉心地想著。
殿宇阔大,只有她哄孩子的声音,还有昏浅浅的烛火,兀地惶惑起来,转头顾盼四周,眼中闪过慌乱,面色变得难看,有一瞬间的不真实和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