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中放下筷子,端起粗瓷碗灌了一大口凉白开,喉结滚动,发出沉闷的吞咽声。
他抹了把嘴,目光有些飘忽地看向正在收拾碗筷的媳妇李氏,声音带著点不易察觉的忐忑和试探。
“他娘,你说…今儿下午苏长顺那小子说的…王主任真会因为我在家打孩子…对我有意见?有看法?“
李氏正端著碗筷的手顿了一下。她能看到丈夫眉宇间那点藏不住的焦虑。
她心里巴不得刘海中能少打孩子,尤其是光天,打得最多的就是他。
她顺著丈夫的话,小心翼翼地点头,声音轻轻的。
“嗯…苏家小子说的…是有些道理,王主任那人,最重规矩,也最烦院里闹腾。上次老太太那事儿,她不就发了好大火?你这打孩子动静大…万一传出去,影响確实…不太好。“
刘海中听著媳妇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像两条拧在一起的肉疙瘩。
他烦躁地摆摆手,像是要挥开什么看不见的烦心事。
“嘖,光听他说有啥用?是不是真有意见,光在这儿瞎琢磨顶个屁用,打听打听不就清楚了?“
李氏看他脸色不好,不敢再多说,赶紧端起碗筷,低著头快步钻进厨房。
刘海中一个人坐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敲著桌面,发出篤篤的轻响。
他心里翻江倒海。
打听?怎么打听?
他自己去街道办问?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万一王主任本来不知道,他一问,反倒提醒人家了,不行,绝对不行。
他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徒弟,贾东旭。
对,就是他了,这小子。
自从易中海劳改后,在厂里跟过街老鼠似的,是他刘海中大发慈悲,收了他当徒弟,给了他一个在锻工车间立足,重新做人的机会。
这份恩情,天高地厚,他贾东旭就该给他刘海中当牛做马,鞍前马后。
至於怎么去打听?用什么名义?会不会碰钉子?那是他贾东旭该操心的事,他刘海中只要结果,只要一个准信儿。
看看王主任到底有没有因为他打孩子这事儿,对他这个后院联络员有没有不好的看法。
想到这里,刘海中烦躁的心稍微定了定,他端起碗,把剩下的凉水一口灌了下去,冰凉的液体滑进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点隱隱的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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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锻工车间。
灼热的铁块在铁砧上被反覆捶打,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鐺,鐺!“声,空气里瀰漫著铁锈,汗水和煤烟混合的刺鼻气味。
火星子不时从锤下迸溅出来,在昏暗的车间里划出短暂的光痕。
刘海中背著手,腆著肚子,在几个工位间踱著步,目光扫过汗流浹背的徒弟们,最后停在了贾东旭身上。
贾东旭正抡著大锤,手臂上的肌肉賁张,汗水浸透了后背的工装,紧贴在皮肤上。
“东旭!“刘海中喊了一声,声音在嘈杂的车间里不算大,但足够让贾东旭听见。
贾东旭动作一顿,放下锤子,抹了把脸上的汗,小跑过来,脸上带著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师傅,您找我?“
刘海中脸上挤出一点和蔼的笑容,拍了拍贾东旭汗湿的肩膀,声音刻意放得温和了些。
“嗯。最近学得咋样?还习惯不?在车间里,没人欺负你吧?“他摆出一副关心徒弟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