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天发誓大喊叁声“具甲武士”你示意到此为止,五分钟后熄灯睡觉,没记错的话明天一大早个别人就得颠颠着去卖命。眨巴两下,个别人悻悻的哼唧没关系啦其实。倚着靠着拍拍背,你说但五分钟也够欣赏整整两遍具甲武士蛄蛹了,看的话就一起。
因此就在这个时间点。很明确的,就在指针刚过的十二点,就在普普通通的盛夏夜,就在台灯昏黄的柔光里,就在熟悉的自宅卧房寝榻上,就在一群大王具足虫恶心吧啦爬来爬去的网络视频前,
他说想分开也可以,要离婚也没问题。
稀松平常随口一提,听语气像在问明天早晨吃米饭还是面包。姿态松弛四平八稳,神貌闲适风平浪静。还偎依着,可能连视线都没移开过,对方正看着满屏大虫子乱爬脸色美好的不像样。然后就偏偏脑袋扭头冲你笑,“所以呢?分手吗,和我。”眼波柔软笑意温和,话说的很轻巧,内容是“第一个哑炮?那把第二颗炸弹也扔下去好啦”。
随后的十几秒内眼前都是白的耳朵里全是死寂,心跳了整整叁下不多不少特别响。等爆破轰鸣辐射波冲击杀到近前鼻腔已经酸了。只感觉节肢虱足正乌泱泱涌出来,正顺着人口鼻眼耳往里钻。耳鸣眩晕恶心失重感,一点都不开玩笑一个都不少,浑身都打颤手脚都冰凉。
没说谎,这个人能作证。因为他还笑。
甚至还有脸笑。哼唧完“怎么哆嗦成这样啊,抽筋啦?诶不是吧”眨巴两下扑哧两声,揽起人往怀里带。话音以骨肉皮传导,对方说好了好了可以了,哭包呐你……哎呀因为不管怎么想,还是有必要再好好确认下诶,这种事。
抽抽嗒嗒惊疑不定,你说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具甲武士。
“……谁管你那个啦!!”贴紧的胸腔震颤着笑。摸摸脑袋捋捋背,男人咯咯两声解释说不是明摆着嘛,一直装作没发生也不是办法……うんー、其实很不满吧,那之后?因为非常不幸的嫁给了“失败的蠢货全然叁枚目”,“死成两段还尸——
五分钟前抱着品鉴海底大虫,五分钟后地狱绝景全无征兆。毫不夸张,这根本不是人能想出来的展开。如果在什么不入流小说里读到,一准会嘲讽挖苦“脱离人物性什么垃圾玩意”“那家伙才不可能放出这种屁”“给谁杜撰台词呢别把人笑死行不行”。
杀了你都不信。但又清清楚楚听进耳朵里。所以打断叫停。所以怒不可遏瞎捶乱抓。所以再多赘述半个字都要扛不住了,意识躯壳车裂凌迟死五马分尸也不过如此了。
“这不是怕小朋友受委屈嘛——。如果只是难开口,那人家替你讲不就好啦?”抚着鬓发捧着脸亲,シーシー两声很轻很轻。可他说是真的没关系,不要我也没关系。
四月二十二日
刚刚翻回头看时忍不住想。会不会又是场精心策划的大演技,或是为先发制人搞出来的坏心机?毕竟即便昨天又亲历一遍,也很难把那些情绪和这个人联系到一起。总游刃有余的人总信心满满的人,怎么可能会迷茫不安自我怀疑呢。至今也觉得难以置信。
可“演技论”几乎刚从脑海里冒出来,就立刻被自己否定掉了。因为这个人难过的太真切了。
所以直到今天也总在想。大概只有天地逆転,才会让脑壳顶上长眼尾巴翘到朝天的家伙像只淋了雨的湿漉漉小狗惨兮兮的说出这种话吧。
五月二十七日
二零二四年五月二十七日。普普通通的初夏天。一睁眼日上叁竿,毫无疑问枕边没人,屋里静悄悄的。捞起手机看日历,月曜,休日,应该没自助受苦去。所以跑去找。立刻就找到。在客房里。
人在客房里。大tshirt大短裤没穿鞋戴眼罩,这个人正在屋角倒立着玩手机。其实倒立玩手机挺好的,至少比倒立打飞机强,也比浮空倒挂冷不丁冒出来吓人一跳强不少。
总之靠窗尽头倒立着个漂亮的大傻子。腿没挨墙十指交拢肩肘撑地,短裤裤脚上衣下摆都忠实于地心引力,正松垮垮的垂着敞着,露出大片润泽有力的筋骨皮。脑袋前立着半瓶水,矿泉水前横架着手机,粗大ゴミ正在自宅军备库里倒立刷视频。天知道又偷偷摸摸看什么弱智玩意,静音,只姿态离奇的观众时不时闷闷的咯咯咯。
而笑出声时腰腹会跟着震颤,裤边两根挂绳都心痒难耐的一并颤。令人真切回忆起汗液是如何顺着肌理纹路滑坠,又因耸动溅落下一星半点。所以倚着门框倒抽着气看。
对面堪堪偏了偏脑袋,打了个照面又笑。眼罩边湿一圈颜色重一点,两颊汗津津亮闪闪蠢得不行。接着风行水上干净利落,没靠墙借力,稍一抻劲又脑袋朝上。手机都还扔着,视频都还没播完。再稍一晃神已然在近前。拉起眼罩揪起下摆抹了把脸,他问你醒啦。
搂住人埋头一
,”嚷到“性别歧视母职霸凌”,最后一锤定音振聋发聩“既婚根本就没有一点好事情”。
他说行行随便你。
综上所述,当晚就具甲武士了。只记得整晚道歉整晚哭,没完没了颠叁倒四边道歉边哭。印象中自被打断后,对方就再没开过口,只垂着眼看你哭。被扑过去抱住也不会拦,被抓起手时还会配合着拍两下脑袋,类似无奈、妥协或施舍吧。
五月叁十日
至此一百零五大劫正式开始。而之所以称其“一零五”,是因为从二零二四年五月二十八日起,到九月九日正式停战讲和,共计一百零五日。五月最夸张,六月自闭,七月拉锯战,八月反复横跳,谢天谢地九月时已经和没事人一样了。从头到尾一整个梅雨季,叁个半月,一百零五天,活地狱。
虽然争吵冲突一次都没发生过,也从没真闹到分开的地步。但就像纸吸管泡化在杯子里,像睫毛掉进眼睛里,像用接触不良的旧线充手机,那些琐碎的、微小的、无足轻重的不适感,无法言说的心烦意乱,构成了一零五大劫的全部基调,
似乎不再亲密了,就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比如还是会每天回来打个照面,但像例行公事似的,然后又很快走掉不告而别;比如还是会主动联系电话照接,但又总沉默着,仿佛没什么话好和你讲。
比如平时咯咯咯插科打诨笑一串,一零五“哈哈”两声听着像媒体公关稿;比如一向有瘾似的贴着人瞎腻歪,一零五靠的稍近点都会别过脸盯地板;比如做爱。那就更微妙了,心不在焉,亲也敷衍,话少少的眉头紧紧的,总感觉不像性交,像正给谁送葬。
除去石破天惊的五月二十八日外,
比如五月二十九日。上午睡了两个小时,中午已经起来了。眼睛睁不开,嗓子也哑,头也疼。屋里找了一圈发现人不在,不死心又找了一圈,没找到字条也没留话。手机里没新着信,主动发过去也始终未读。记录删掉了,但印象中应该是全天都在肿着眼打字,像过激地雷一样超长讯息一条接一条连着轰炸。刚开始论调还坚持“以上都是我不好,但您也有责任不是么”,后面越写越委屈越被无视越病,最后“再不答应就割腕”都发了,没回信。
半夜十二点多点人回来的。拎着花花绿绿的纸袋子,四平八稳若无其事的换鞋挂外套,只说带了伴手礼,
“手机?没电了。”是这样解释的。
可按一下就开机,电量百分之四十一。手机叮叮叮,主要是丢脸的自己,期间掺杂着一半条辅助监督问“您在哪里”。
你说这不是有电么。他说有嘛?没注意,“真奇怪呐,还以为没电呢。坏了吧,大概。”说着就随手抽走了。低头划拉两下,拎起件制服,转身又朝玄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