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参见嘉嬪娘娘!”
紧跟在宝珠身后的妇人深深垂首,姿態恭谨得近乎卑微,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她身形略显佝僂,双手规矩地交叠在身前,不敢有丝毫逾矩。
邢烟端坐主位,唇角噙著一抹淡而温煦的笑意,目光落在妇人身上,语气平和。
“肖嬤嬤,请起。”
肖嬤嬤身形几不可察地一僵,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溢满惊愕。
嘉嬪娘娘竟认得她这个不起眼的老奴?
这份认知让她心头骤然缩紧,一股难以言喻的忐忑在胸腔里瀰漫开来。
她慌忙敛下目光,重新垂下眼瞼,仿佛地上铺陈的青砖有著无尽的吸引力,只依言颤巍巍地站起身,视线却死死黏在地面,不敢再与那座上之人有半分交匯。
邢烟的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宝珠,语调依旧温和,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吩咐。
“宝珠,先將肖嬤嬤安顿下来。她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往后殿外一应杂务,便交由肖嬤嬤打理吧。”
宝珠闻言,瞳孔骤然收缩,惊诧之色几乎要溢出眼眶。
这肖嬤嬤可是云嬪那边明晃晃塞过来的人!
娘娘非但毫无防备之心,竟还將如此重要的殿外事务託付给她?
这岂不是引狼入室?
一股强烈的忧虑瞬间攫住了她。
然而,眼角余光瞥见孟南柠尚在一旁,宝珠硬生生將满腹的疑问和劝阻咽了回去,只低眉顺目地应了声:“是。”
隨即,她领著依旧惶惑不安的肖嬤嬤,脚步略显沉重地退出了內殿。
孟南柠秀眉微蹙,待房门掩上,便低声提醒道:“姐姐,此人来路蹊蹺,定是云嬪安插的耳目,姐姐万不可掉以轻心。”
邢烟唇边的笑意深了些许,带著一种洞悉世事的淡然,轻轻頷首:“谢妹妹提醒,我省得的。”
那眼神深处,仿佛藏著波澜不惊的深海。
送走孟南柠,邢烟即刻唤回了宝珠:“去请肖嬤嬤过来。”
宝珠心中疑虑更甚,却不敢多问,依言而去。
片刻,肖嬤嬤便重新出现在邢烟面前。甫一进门,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又要屈膝下跪,动作仓惶而卑微。
“嬤嬤请起!”
邢烟的声音带著一种罕见的急切,竟亲自离座,疾步上前,稳稳托住了肖嬤嬤正要弯曲的手臂。
这一扶,带著前世沉淀的温度。
在那不见天日的暗室里,在她怀著身孕被绝望啃噬的至暗时刻,是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嬤嬤,用她笨拙却无比真诚的关怀,为她点燃了微弱的暖光。
云嬪不在时,是肖嬤嬤偷偷溜进来,用粗糙的手掌笨拙地替她掖好被角,絮絮叨叨地讲著宫里琐碎的见闻,变戏法似的掏出藏掖著的点心。
那句朴素的劝慰“甭管好赖,先把今儿过完,过了今儿,再盼明儿”—如同暗夜里的微光,支撑著她熬过那段炼狱般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