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堵在胸口的浊气翻涌不息,她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本宫绝不允许她生下这个孽种!”
主僕二人正密语间,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宫女请安的声音。
珠帘轻响,邢烟换了一身家常的月白色软缎宫装,裊裊娜娜地走了进来。
她面上依旧是那副温婉谦和的神情,仿佛之前让翠香吃闭门羹的另有其人。
见到端坐主位、面沉如水的云嬪,邢烟只是微微頷首,唇边噙著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
“姐姐这是怎么了?眉头紧锁,怒容满面的?”
邢烟的声音清越柔和,带著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却字字句句都往云嬪的痛处扎。
“可是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惹姐姐生气了?翠香,姐姐如今是双身子的人,金贵得很,你可要好生伺候著,万不能让姐姐忧心动气,伤了腹中龙胎就不好了。”
她转向侍立一旁的翠香,语气带著一丝上位者的叮嘱。
翠香被这绵里藏针的话刺得脸色一僵,强忍著怒气,垂首道:“回嘉嬪娘娘,伺候好主子是奴婢的本分,奴婢自当尽心竭力,不敢劳烦嘉嬪娘娘费心记掛。”
“够了!”
云嬪猛地一拍榻边小几,震得茶盘叮噹作响。
她抬起眼,目光如淬毒的冰锥,直刺邢烟。
“少在本宫面前装腔作势!”
“姐姐这话可真是折煞妹妹了。”
邢烟笑意不减,甚至更柔和了几分,微微屈了屈膝,姿態放得极低。
“在姐姐面前,妹妹何曾有过半分僭越?妹妹始终记得,自己不过是仰仗姐姐鼻息,人微言轻罢了。”
“哼,你最好时时刻刻都记得你入宫的初心!”
云嬪语带威胁,每一个字都像裹著冰碴。
“否则,休怪本宫不顾念姐妹情分,让你在这宫里无声无息地消失!”
这一次,邢烟没有像过去那样垂下眼帘,流露出怯懦。
她缓缓抬起脸,清澈的目光迎上云嬪凌厉的视线,分毫不让。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透著一股磐石般的坚定。
“姐姐今日不就已经不顾念了一回么?”
邢烟的声音依旧轻柔,却清晰地撕开了那层心照不宣的窗户纸。
“所幸妹妹命大,阎王爷不收,这才得以继续苟延残喘,侍奉姐姐左右。”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激烈交锋,无声的硝烟瀰漫。
云嬪在邢烟那双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捕捉到了一种陌生的、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的力量。
一种沉静的、带著决绝的反抗。
她变了。
云嬪心头一凛。不再是初入宫时那个任她拿捏、唯唯诺诺的人了。
变了又如何?
云嬪心底冷笑更甚。
这深宫是她经营多年的猎场,人脉盘根错节,手段层出不穷。
想让一个根基浅薄、盛宠易逝的妃嬪“消失”,於她而言,不过翻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