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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子文学网>蜀山剑侠传(珍藏版) > 第二五六回 佛火灭余氛 咫尺违颜空孺慕 丹砂消累劫 宫墙在望感师恩(第2页)

第二五六回 佛火灭余氛 咫尺违颜空孺慕 丹砂消累劫 宫墙在望感师恩(第2页)

后来想起西崆峒两老怪师徒厉害,加上崆峒派一干余孽,觉出事太艰险,醉师叔已走,只得罢了。

此时越想越难,虽还剩有两件飞剑、法宝,以对那些强敌,决难应付。成败关头,非同小可。好容易熬了八十来年苦难,眼看出头之际,万一功亏一赘,负了恩师重命,误人误己,如何是好?想来想去,只阮征昔年因和霞儿世妹交厚,当其犯规被逐,向恩师拜辞下山时,霞儿一再向师母求情,将他新到手不久,名为天璇神砂,又名天河星沙的一件至宝,准其随身携带。师母并为他在九华山锁云洞别府内,用玄门最高法力重加祭炼一十三日,将一葫芦无量神砂炼成七套四十九丸,生出子母妙用。师母每套留下两丸,以防万一阮征转劫兵解时,神砂失落异派妖人之手,立可警觉,师母只要如法略一施为,不特全数收回,那劫夺此砂的人若不死必受重伤。炼时,只云、霞两世妹护法。

在此十三日内,各派妖人遥望两间乾罡之气,与天河星沙、大自精金合炼而成之宝,精光宝焰,上烛重霄,齐来劫夺。虽仗霞儿持有神尼优昙所赐佛家异宝灵符防范,未被妖邪侵入,也给师母惹下不少麻烦。可是此宝却增加了不少威力。阮征当头一世兵解以前,巧遇极乐真人,又蒙恩怜,传以玄门炼宝之法,在四川灌县灵岩山绝壑之中炼了三年,竟使此宝与本身元神合而为一。阮征又转传了自己,由此双方这几件防身剑宝,与形神相合,今又带以转世,免却许多危害,此时威力更大。反正要去寻他,何不借来应用?

念头一转,便先往阮征近年隐居的云南海心甸飞去。到后一谈,阮征恰也在日前往孔雀河畔求取圣泉,化合灵丹,为土人医那形似麻疯的奇病,路遇新由峨眉赴会归来的天师派教祖天灵子和熊血儿师徒二人。以前阮征嫌天灵子师徒狂傲,并且几次由血儿示意劝说,想收阮征为徒,连经婉拒,话渐无礼。如换昔年,双方早已动手;只为身在患难忧危之中,不欲再树强敌。好在身有天蝉灵叶隐形,飞遁神速。井仍用婉言推谢,告以师门恩重,百死不欲变节,并非有甚成见,不领他的好意。天灵子看出他志行坚决,也甚赞许,由此不再勉强。阮征也就避不再见,已有多年。忽然无心相遇,吃对方先开口唤住,此来又是取他最珍贵的圣泉,不便再避,只得从容礼见。初意对方必要数说几句,圣泉也必吝而不与。哪知他师徒竟是脾气大改,一开口便先把峨眉派师徒夸了个古今所无。血儿并由怀中取出云、霞两世妹合写的一封信,大意是说:在开府前三日,听母亲妙一夫人说起,阮征和申屠宏二人面上血花红影已消,冤孽化解,不久便可重返师门。并且开府两日,申屠宏便奉师命,有事崆峒。因母亲未提起阮征,正当开府事忙,又不敢多问。加以昔年寻访未遇,始终不知何处隐修,时常悬念。后请韦青青代托乃夫易晟,用先天易数占出近年行踪,在川滇蛮族部落中行道避祸,时常往来海心山玉树二十五族与柴达木河一带,并在一二年内还有奇遇。申屠宏此时也必前往寻他。二人虽是屡生患难,至交亲切,但是此行各有重大使命,最好各顾各,事成之后,互享彼此所得现成利益。否则,申屠宏无关,阮征却要多受艰危。并还提到,天灵子师徒均与阮征相识,如有甚信,可以托其带去,必能交到。齐氏姊妹闻言忧喜交集,知道诸葛警我与血儿交好,便写了一信,请其在送客时,暗托血儿带去。

血儿为人诚实,还恐多年未见此人,信带不到。哪知刚到河前,便已相遇。信未开视,霞儿又用过佛法禁制,连天灵子也不知信中所言何事,还以为峨眉派法力真高,门人也是如此,甚是佩服。又说起双方由此一会,成了至交。阮征心细,并未当时拆看。

见天灵子师徒词色迥异往年,既与恩师订交,便是师执,重新礼拜,甚是恭敬。天灵子越加奖勉,讨水更是一说即允。并说此后一家,以后须用,随时往取,不必通知。谢别回山,看信得知前事。知道函中所写虽是实情,但云、霞两世妹对于自己格外关心。又知申屠宏玄功法力略高,所用法宝却差得多,此行定必艰险。惊喜之余,正要寻他探询详情,申屠宏恰巧赶到。

二人几世同门,三生患难,情胜骨肉。平日虽奉师命,但各行其道,无故不许相见。

二人劫后余生,情谊更厚,又极灵巧机智,别的全遵师命,独此一节,不肯完全顺从。

又看出师父别有用心,于是两人八十年中,老是千方百计,甘冒危难以求一面。又在背后向师默祝,求恩宽宥,许其平日各自修为,一旦有事,不论事之大小,均可相见,只不在一起。庶几于遵奉恩命之余,仍寓恩宽之意。不过二人均极虔谨,接连祝告几次,并无回音。虽知已蒙默许,并未由此玩忽,视为故常,反倒格外谨慎,尽管想尽方法,无故仍不相见。现得喜信,大难将完,以前罪孽俱已消免,互相喜庆之际,益发无话不谈。阮征一听要借法宝,立将左手两枚铁指环分了一个递过。申屠宏忽然想起云、霞二女函中之意,分明借宝于阮征有害,执意不收。

阮征道:“大哥,你是何意?此宝自经师母与李师叔两次传授之后,我将其化为两枚铁环,不特运用由心,威力更大。并与心神相合,无论相隔万里,我如法施为,立可收回。固然此宝母砂现为师母保存,再分一半与大哥,用起来要差一点,但我尚有别的法宝,便飞剑本质也比你好,更有天府神箭也在身旁。你我下山时,同是两宝一剑,你的却差得多。崆峒老怪师徒何等厉害,如非醉师叔传有师命,拼多受苦,也必同往相助。

师命固不敢违,但并未提起不准借宝,又特指明寻我通知。到时,我如真个非此不可,举手即可收回,易如探囊取物,有何妨害?世妹来书,只听外人易理推算之言,非出师命。如其有害无益,醉师叔早说了。你如不带走,我只好到时拼却回山受责,暗中赶去了。”申屠宏最爱阮征,知他为人刚毅,又极天真好义,虽然末两句有心要挟,并不一定敢违师命,但他言出必行,永无更改,实无法相强,所说也极有理。以为此宝收回甚易,话已出口,只得再三叮嘱,如其需用,千万收回,不可为此减却威力,因而误事。

阮征含笑应了。这一次见面,为二人八十来年苦盼最喜慰之日。

阮征因在当地隐迹行道,救过不少蛮人,川滇蛮族奉之如神。他又苦修辟谷,除却有时命富人舍钱济贫而外,本身不受一丝一粟之赠。这日因是特别高兴,加以不久便要离去,特地向附近的一个酋长要了当地名产花果酒和一条羊肩,与申屠宏寻一风景佳处,聚木点火,烤肉饮酒。又知申屠宏此去崆峒,前半还要隐迹人间,身边无钱,如何能行?

师门法严,最忌贪妄,虽有一身法术,不能使用,便取了一袋金沙相赠。申屠宏比较拘谨,先见他约同饮酒食肉,因喜兄弟重逢,偶然吃一次烟火之食,不在禁条之列,不愿拦他高兴。及见取出金沙,修道之士留此人间财物作甚?老大不以为然,面色微变。方欲开口劝说,阮征已先笑道:“大哥,你当我犯贪戒了么?先我不知云南到处埋有黄金,为了济贫一事,这些年来,煞费心力。你我弟兄,哪有金银与人?要人出钱济贫,须出他的心愿,不能动强,更不能行法搬运。只有遇见机会,劝说一些受我帮助的富酋,捐点钱财,分散穷苦。近三年来,川滇一带山民大都对我信服,还好一点,以前真是极难。

我又不喜与人开口,劝人出钱,头一次都很勉强,二次直没法和人说。所以在此二十年中,仗着法宝、飞剑与前习道法,甚事都好办,只一须钱,我便发急。有一次,黄河决口,水势被我行法止住,遇上两个老对头,都被我一人打跑。只那将近三万无衣无食的灾民,我却一筹莫展。总算那些人不该死,当灾民嗷嗷待哺之际,忽由上流头漂来一大块木板,上坐父子三人,并还堆有两口箱子。这时水虽归槽,水势仍是浩大。我正想将此三人救上,不料河心蹿出一条水桶般粗的带角恶蛟,张着大口,竟想朝那三人吞去。

百忙中我看出那三口箱子满装金银珠宝,知那恶蛟便是此次发水罪魁,先被飞剑吓跑,水也被我压平。那蛟本来潜伏水底,心怀不正。恰巧我行法不久,便遇前生仇敌,追出老远,刚刚回来。它见半晌没有动静,出水探看,望见对面漂来三人,当是就口之食。

我见此情形,忽生急智,先不下手斩蛟,只用禁法将两下里隔断,不使伤人,同时断了蛟的退路。然后现身下飞,当着那三人,连用飞剑、雷火,将蛟杀死。初意不过故示神奇,想捐他点银子,暂救目前,再行设法,富人多半吝啬,未必便肯多出。谁知那三人竟是宁夏首富,竟没等我开口,把三箱金珠全数济贫不说,并还力任全局。只是一件,认定我是神仙,他还有不少眷口,均被大水冲散,要我救回。这事比除妖还难,万一那些眷口已葬身蛟口,如何救法?迫于无奈,只好用活动点的话,答应代他寻找。出事在日落以前,我由左近飞过,发现此事立即下手,当时将水制住,伤人甚少。这时已是第二日天亮。我知下游不会有人,便往上游寻去。天佑善人,事情真巧,他那一家并未冲入河里,聚在一个高坡之上,正受一群饿狼围困。吃我救出,由百里外送往河边团聚。

老的一个和官府有情面,正在商议赈灾之事。我送人时,不曾现身。见他说得甚有条理,用我不着,方始暗中飞走。似此大举施财虽少,类此之事甚多。有时打算救人救彻,便须用钱。由此方知神仙行道,也非钱不行,才留了心。近年人心信仰,肯出钱的人已多,正觉以后不致为难。前日忽然发现黄河上游和玉树深山之中金银甚多,河里金沙尤为方便,略为行法禁制,又得不少。昨日想今日起身寻大哥去,带了此物,可以随时济穷,特意取了几斤来,炼成小块,你便来到。大哥到平凉去,固用不许多。以此济贫,省得到时为难,不也好么?”

申屠宏在外行道,也常感到无钱之苦。又见阮征神仪内莹,心光湛然,道力益加精进,所说也系实情。师命寻一民家寄居,又令先寻阮征,必也为此,便接了过来收起。

阮征因为日尚早,难得有此快聚;申屠宏也以为反正在当地一样炼法,也不舍就走,于是一同盘桓了好几个月。

这日阮征往医山民重伤,归途接到大方真人神驼乙休和青螺峪怪叫花凌浑联名的飞剑传书。看完,惊喜交集,回去便请申屠宏先行。申屠宏问来书所说何事?阮征笑答:

“乙、凌二位师伯叔不令告人。我也就走。大约还有两年,便与蝉弟和几个未见面的同门一起,我还忝作为首之人。此时暂由蝉弟率领,在外行道。我不是和你说过,恩师所说早已算定,不满八十一年限期,休想重返师门?不过,这两三年关系重大,我弟兄真不可丝毫大意呢。”

申屠宏不知阮征此次为友心热,甘冒危难,不说真情,另有原因。此后相见日长,无须恋恋,互道珍重,便自分手。又在当地待了年余,法已炼成,才往西崆峒飞去。为防被妖人和老怪师徒警觉,仗着师门心法,极易韬光,不到平凉府,便已降落。觅一大镇,换点金沙。装作一个落魄文人,雇了一辆大车,往平凉府去。次日到了城西,先托游山,在山麓寻一民家住下。后又借口在此教馆,租了两间空房。不久便收了几个村童,教起馆来。申屠宏几生修为,除犯规被逐,这两世八十年均在妙一真人门下,法力甚高,所租民房又正当入山孔道。以他法力,本来不用出门,只在室内稍为行法布置,三数十里以内,人物往来,均可查知。只为故意要在人前走动,使妖党常见不疑;又想乘机救助苦人,行点好事,一放晚学,必出闲步。遇上好天气,还特意带上一根寻常铁棍,同了两个年长一点的村童,假装游山,前往山中窥探虚实和那藏宝之处的形势。连去几次,中间也曾两遇怪徒和崆峒门下妖人。一则申屠宏装得极像,相貌穿着均极平庸;二则身带法宝、飞剑,均经转劫以前妙一夫人所传本门太清潜形灵符加了禁制。休说所遇诸邪,便天残、地缺两老怪物那高法力,如不事前得信,仔细观察,也看不出来。加上随行村童掩饰,一点也未被人看破。而这两起对头,一起是老怪物有命,照例不许捉弄凡人;一起是正当背晦时光,来人只是山中闲游,除手持铁棍,看去有点蛮力胆大,不畏虎狼而外,别无异处,既未犯他忌讳,也就不以为意。申屠宏却是每去一次均有用意,又是内行,见那藏宝的珠灵峡绝涧,相隔两老怪所居老巢乌牙洞禁地尚远,离五龙岩却是近得只有三四里。

申屠宏因教书只为隐迹,村童根骨都凡庸,虽非正式收徒,毕竟师徒一场,也是前缘。本想边地穷苦,随时加以暗中周济,并无他念。偏巧内中一个名叫马龙娃的,根骨禀赋虽也平常,人极聪明,奉事寡母,尤有孝心。没有多日,申屠宏便看出他至性过人,孝母敬师,又极好学向上,渐渐生了好感,只惜资质不够。除暗中多加资助外,因他聪明守口,奉命惟谨,每次出门,必带同行。并还秘嘱,遇上异人异事,如何应答留意。

在申屠宏,原因考验龙娃,明暗几次,从未错过。心想多一凡人为助,有时也许得用。

哪知龙娃孝行格天,福至心灵,渐渐看出师父不是常人,随时都在留意。而申屠宏又是日久情厚,自然欣喜。加以花女就这日内要来,事应数日之内,关系重大,心有专注。

对于这一个平日怜爱、永无过失的徒弟,无形中少却好些掩饰顾忌,于是又被多看出两分异状。当申屠宏由珠灵崖飞回时,见随来的另一个村童正在收拾已掘好的获苓,龙娃却在正对自己来路的高坡上向前眺望,似有甚事神气。飞向他身后丈许,再行现身过去,悄问:“你一人在此,看些什么?”龙娃低声悄答:“老师来时,可曾见有一个怪女子么?”申屠宏疑是花女已来,无心错过,不禁大惊,忙答:“回去再说。”随催起身。

这里人,全没那样画儿上的打扮。我怕是娘平日说的妖怪,没敢出声。过去等了好一会,试探着走往崖后一看,男女二人全未见到。只崖壁下面有一封信,和那日放学后老师由身上取出来看的差不多,也是黄麻布所做。我想一定是那女子丢的,想拿,怕寻来看出我,不得了。又想带回与老师看,忙把它塞向土坡上山石缝里,仍回原处,装不知道,暗中留神,看是如何。待了不多一会,女的忽然急慌慌寻来。先在原处看了看,末了寻到坡上,问我可见甚人走过,和见地上有什么东西没有。还给我一块银子,要我实说。

我早看出她两眼太凶,不是妖怪,也非好人。知她先前未见我,便和她装呆说:‘我是采茯苓的,你看我才掘起两块,刚来一会。只上坡时,见一穿黄麻布的乡人走过,未见他捡甚东西。’女子一听,好似又气又急。我正疑心怕她害我,不料她只恶狠狠自言自语道:‘如是小怪物拿去怎好?’我还装呆问她:‘哪里有小怪物?’她怒骂了句小狗,一片绿光一闪,便不见了,吓了我一跳。再看天上,绿光正往上次老师去的那一带飞落下去。我料她去远,忙把那信取出揣好,正怕她万一回来搜我身上,师父就回来了。”

随说,随将所拾黄麻柬帖取出。

申屠宏早已听出此女不是所候姓花少女。再接过柬帖内外一看,越发心喜,着实夸奖了两句。龙娃先是怔怔地听着,忽然跪下说道:“老师你肯要我吗?”申屠宏道:

“你本是我学生,何出此言?”龙娃流泪道:“娘和我早看出老师不是常人,也不会久在这里。必是山里有甚事要办,等事一完,就要走了。我背后留心也不是一天了,也未对人说过。近日我见老师到山里去得越勤,有时借故走开,只一转身,人便不见,才知带我们同去是为遮掩外人耳目,前日老师到了山里,又是一闪不见,我特意藏在崖后偷看。老师回时,竟自空中飞落,分明是神仙无疑。回去和娘谈了半夜,算计老师不久必走。本来我舍不得老师,也舍不得娘。可娘和我说,我祖父原是大官,为奸臣所害,流寓到此。我娘也是大家小姐,因祖父和爹爹不久病死,我才两岁,我娘受了无数的罪,才把我养大。本来代人放牛,如不遇老师,上月一场病,早已死去。如今病蒙老师医好,又给了那么多银子。不久,便照老师所说,逐渐添买田地,足可温饱一生。并且日前哥哥也由兰州回来,他做水烟生意,一有本钱,就可经商养娘,家事也不愁没人照管。娘再三劝说,必是多年苦求神佛默佑,才得遇到老师,命我无论如何也要求老师把我带走。

我想我年纪才十三岁,我娘已老,身子又弱,我不知还隔多少年才能养她,我又甚么也不会,想起就愁急。好容易遇到老师恩怜,恰巧出门九年的哥哥又学好生意回家。我也不想做甚神仙,只想学像老师那样,不论多重的病,随便取点水,划上两划,吃了就好。

学好回家,遇娘有病,一吃就好,活到一二百岁,人还是好好的,这有多好。现在我已决定,上天入地,都随定老师。肯要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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