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洁精打出绵密的泡沫,包裹住骨节分明的手指。
柠檬红茶的清新味道飘散,渐渐压住指尖沾染上的海腥味。
“妈,盘子放水池吧,我正好洗掉。”他对进来的母亲说道。
梁娴玉把海鲜壳倒进垃圾桶,娇嗔道:“哪用你洗,儿子忘啦,上次你才给家里装了洗碗机。机器洗多省事,一会儿帮我把垃圾倒了就好。”
沈砚舟愣了一下。
水流哗啦哗啦冲在手上,他看着梁娴玉把空盘和锅都放进洗碗机,沈砚舟才想起来,过年的时候,他确实给父母家置办了洗碗机。
工作后他就自己独居,沈砚舟不常回家。
更严谨一点来说,是根本非必要不回家。
除去父母生日,中秋过年,还有每年躲不掉的清明节;剩下日子,沈砚舟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都在沪市,甚至于都在一个行政区内。
F大这片,他却鲜少踏足。
似乎不知何时起,家已经成为他心底刻意回避的禁区。
沈砚舟洗完手,又和父母聊了几句。
在梁娴玉劝他少加班多注意身体的嘱咐声里,他拎着装满海鲜贝类的垃圾袋出门。
小区原是F大的福利房,住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F大的任课老师。
沈砚舟拎着袋子去小区垃圾回收点,路上还遇到了饭后出门遛弯的邻居。
老教授看着他长大,提起现在年轻人长大出去自己住,都好久没见,小伙现在长得比老沈还高了。
沈砚舟彬彬有礼地打招呼,婉拒老教授试图介绍对象的好意。
黑色塑料袋被投进厨余垃圾的分类箱里,里面贝类硬壳叮当作响,发出一串碰撞声。
他掏出湿巾,仔仔细细把手心手背,到每一寸指甲缝都擦干净,确保没有留下任何海鲜腥味才作罢。
扔完垃圾回来,沈砚舟没进门。
告别的流程,出门前已经完成过了,没必要再来一遍。
他径直到车库,开车走人。
白色的奥迪Q7离开寸土寸金的洋楼区,车尾气的白烟飘散到空气中,被晚风一吹就散。
同时也宣告了,这场对沈砚舟来说,每年最难熬的一顿饭落下帷幕。
沪市有着所有大都市共有的通病。
八九点的夜晚,是沪市最堵的时刻,比他傍晚和许尽欢下高速的时候,更加拥堵。
马路上,每个路口都充斥着亮起的红色车尾灯。
但沈砚舟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对他而言,只要逃离那个充满海鲜味亲情的家,大马路上车尾气都不算难闻。
来电铃声响起的时机很巧妙。
“喂,沈砚舟你今天晚上在家,还是在事务所?”
许尽欢握着手机,觉得话里好像有歧义,又加一句:“我不是指你父母家。”
前方红灯还有几十秒,沈砚舟薄唇轻启:“你对我的行程,很感兴趣啊。”
“……”许尽欢呵呵道:“我对你行程不感兴趣,但我对我的箱子身在何处,很感兴趣。”
沈砚舟扯起嘴角,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浅笑。
“晚上没有别的安排,已经从我父母家离开了,在回家路上。”他这番话说得详尽,像是在对家属报备。
那端的许尽欢顿了几秒钟,询问道:“你们律师不是加班严重吗?”
沈砚舟敏锐地反问:“你人在哪?”
“松青楼下的大厅。”许尽欢:“我以为你今天会回松青加班,就过来取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