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飆嗤笑一声,步步紧逼: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天下都是你的,为何还要区分得如此清楚?”
“当国家需要的时候,当你的子民在饿死的时候,你这『天子私產为何就不能用於『天下公器?”
“皇上,你难道就没想过,正是因为你和你的继任者们,將內帑与国库分得如此清楚,才给了后世之君穷奢极欲、掏空国家的藉口?!才让户部官员在面对皇室开销时战战兢兢、敢怒不敢言?!”
“审计內帑,不是为了抢你那点银子!是为了立下一个规矩!”
“一个皇帝也不能肆意妄为,皇室用度也必须接受监督和考量的规矩!”
“那么,为什么要立下这个规矩?是因为要告诉天下人,皇帝,也要遵守法度!皇权,並非毫无边界!”
“荒谬!荒谬绝伦!”
老朱气得眼前发黑,他感觉自己坚守了一生的信念和权力根基,正在被张飆用这些闻所未闻的『歪理邪说疯狂撬动。
“皇帝乃九五之尊,受命於天!咱做什么,还需要向你一个小小的御史交代?!还需要立什么狗屁规矩?!”
“所以呢?”
张飆毫不客气地反问:“所以您就可以无视財政危机,无视民生凋敝,只顾守著你那小金库?”
“所以你就可以一边喊著反贪,一边让自己和家族成为最大的贪腐庇护所?”
“老朱,若连你自己都做不到光明磊落,凭什么要求你的儿子们、你的臣子们清廉自守?”
“你这反贪,反的到底是什么?是只反別人,不反自己吗?!”
轰隆!
此话一出,老朱如遭雷击,脑瓜子嗡嗡的响。
【咱,反自己?】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咱堂堂大明皇帝,九五至尊,天下主宰!还他娘的反自己?!】
【这混帐东西把咱当什么?!真当咱是大煞笔吗?!】
“噗——”
急火攻心,气血逆涌,老朱终究是没忍住,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染红了身前的龙袍和前方的金砖地面。
他身体一晃,踉蹌著扶住了身边的蟠龙金柱,才没有倒下。
“皇爷——!”
殿外隱约传来云明惊恐的呼喊,但他不敢进来。
老朱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血渍,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著张飆,里面没有了暴怒,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冰冷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有杀意,有震惊,似乎还有一丝被说穿真相后的狼狈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动摇。
“张飆……”
老朱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你今日所言……句句皆是诛心之论……你是非要逼咱杀了你不可……是吗?”
张飆看著老朱吐血,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那种混不吝的强硬。
他挺直脊樑,毫无惧色地迎上老朱的目光:
“我主张成立反贪局,自然是要反贪的!”
“这天下最大的財权,按理来说,应该是国库,但细究起来,其实是你的內帑。”
“如今,我审计了户部,发现了诸多问题。而这,还是没有直接审计国库的结果。”
“由此可见,大明的財政有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