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肌肉瞬间绷紧,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著难以置信的惊怒和一种本能的警惕:
“你……你要造反?!”
这句话问出,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一个死囚,造什么反?
但张飆的言论实在太过於惊世骇俗,直接动摇了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认知根基。
“噗嗤——!”
张飆看著老朱那副如临大敌、仿佛真有人要夺他朱家江山的样子,实在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笑声里充满了怜悯和嘲讽。
“造反?老朱啊老朱,我说你是不是得了『被害妄想症?看谁都像反贼?”
他摇了摇头,仿佛在可怜这个坐在权力巔峰却无比孤独的老人:
“我要是想造反,还会在这跟你废话?”
“再说,就你这大明的烂天下,用得著我造反嘛?”
“你什么意思!?”
老朱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
而张飆则满脸戏謔地看著他:“什么意思?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比如”
“洪武三年,广西阳山县山民十万余反。同年,福建泉州陈同反。同年,山东青州孙古朴聚眾反,自號『黄巾。”
“洪武十四年,广州的曹真和苏文卿等叛乱,眾数万。同年,福建福安县民江志贤聚眾八千反叛。”
“洪武十五年,广东剷平王叛乱。”
“洪武十八年,湖广剷平王吴齏儿继洪武十一年叛乱逃脱后再次造反。”
“洪武二十二年,江西赣州夏三聚眾数万人反叛。”
回忆到这里,张飆见老朱的脸色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便没有再继续回忆,而是嘖嘖称奇似的道:
“你看看,建国才多久,有多少人造你老朱家的反?而且这还不是结束,相信之后还有很多。”
“那么我问你,如果你真是一个好皇帝,你老朱家真得民心,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造反?”
“也別扯什么人人都想当皇帝!除非是被逼得没了活路,谁他娘的冒著掉脑袋的风险造反?!”
“你!”
老朱被张飆这番连消带打、又是回忆又是反问的话弄得一时语塞,但那股被冒犯的帝王之怒却丝毫未减。
但张飆却不给他发作的机会,话锋猛地一转,语气变得极其严肃,甚至带著一种先知般的沉重,直接指向了问题的核心:
“当然,我也知道,造反的原因有很多种,不单单全是因为你老朱。”
“我想跟你聊的是,除了你老朱,是什么在逼著天下人將来不得不造反?”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老朱,一字一顿地道:
“答案显而易见,就是你那套宝贝得不行的藩王制度!”
“你把儿子们像撒种子一样分封到各地,给他们军队,给他们土地,让他们世代享有无尽的俸禄和特权!”
“他们占据最好的田地,享受著民脂民膏,却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他们就是趴在大明江山身上的蛀虫!最大的蛀虫!”
张飆越说越激动,猛地站起身,儘管身形单薄,却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支撑著他:
“你现在杀几个贪官,清剿几个王府势力,有什么用?根子烂了!”
“你不把藩王这根最大的烂木头砍掉,不废除那套耗空国库的藩王俸禄制度,今天你杀了傅友文,明天会有张友文、王友文!今天你圈禁了秦王、晋王,明天他们的儿子、孙子还会继续作恶!”
“到时候,不是我要造反!”
“是那些被藩王夺走土地、被沉重赋税逼得卖儿卖女、活不下去的天下百姓要造反!”
“是这被你朱家子孙吸乾了血的大明江山本身,要崩塌!”
这番言论,比刚才的『天下人的御史更加尖锐,更加致命。
它直接否定了老朱自以为巩固江山的根本国策之一,並且预言了一个他绝对无法接受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