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纯面露难色,不由道:
“背痈之痛,甚为酷烈,虽用药,亦难完全遏制。疼痛剧烈时……殿下多是强忍……有时……有时也会用些安神之香辅助入睡……”
“安神之香?”
宋忠的心臟猛地一缩,立刻上前追问:
“除了宫中例份,可有使用……其他东西?比如……比如秦王、晋王、或其他藩王进献的那些?!”
“啊?”
刘纯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著,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不敢回答。
“说!”
宋忠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此刻所言,若有一字虚假,立毙当场!”
刘纯彻底崩溃了,涕泪横流,颤声道:
“大人……大人饶命……臣恍惚记得……似乎……似乎有一次……殿下背痈发作尤甚,疼痛难忍……夜不能寐……確实曾私下问过臣……问那西域奇香『龙涎暖……”
“以及秦王殿下进献的『极品安息香……是否……是否有强力镇痛安神之效……”
“臣……臣当时只说或许有微效……但殿下……殿下他……”
“殿下他怎么了?!”
宋忠的声音都在发抖。
“殿下他……之后似乎……便不再多问了……但臣后来几次请脉,隱约觉得殿下精神似乎稍好……”
刘纯伏在地上:
“但脉象却……却愈发沉涩古怪……臣心中存疑,却不敢多问……”
说到这里,他不禁痛哭失声:
“臣有罪!臣当时若能多想一层,若能冒死劝諫……或许……”
轰隆!
宋忠只觉得五雷轰顶,踉蹌著后退两步,撞在冰冷的刑架上。
一切都说得通了。
有龙涎暖?有极品安息香?难保不会有『红铅仙丹!
那些看似指向阴谋的『异常进献、『隱秘用药,其根源,很可能並非是有人处心积虑的谋害,而是太子朱標自己。
他为了缓解那难以忍受的背痈剧痛,在绝望中进行的、秘密的自我药疗。
他不敢声张,因为他是国之储君,不能让人知道他依赖这些可能带有毒副作用、甚至堪称『虎狼之药的东西来镇痛!
他必须维持一个健康、稳重的形象!
所以,他在可能察觉身体被这些药物反噬、或者担心事情败露后,才会用各种理由將知情的老太监王福、经手的王鉞、李公公、兰心清理出东宫!
这不是为了灭口,是为了掩盖!
掩盖他这个太子不堪重负、私下用药的隱秘!
那些藩王的『进献,或许本就是投其所好,进献这些『好东西来討好,却无形中加速了他的死亡!
也就是说,这可能不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这是一场由病痛、绝望、隱忍和宫廷压力共同酿成的……悲剧性的自我毁灭!
这个真相,比任何阴谋都更让宋忠感到毛骨悚然和彻骨的寒意!
太子殿下,並非死於兄弟的毒手,而是死於自己无法言说的痛苦和身为储君的重压之下!
而且非常残酷。
他不知道老朱知道真相后会怎样,他只能如实上报。
………
华盖殿內,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