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偏听偏信任何一方,他要调动所有可能的力量,从不同角度去验证、去剖析这个铁盒里的秘密。
他要確保自己看到的『真相,是儘可能接近真实的,而不是被人精心设计好的『真相。
最后,他才將目光重新投向朱允熥,眼神复杂。
这个孙子今天的举动,打乱了一切,也揭开了一个他或许永远不想面对的盖子。
“允熥!”
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丝,但依旧带著审视:
“你今日所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暂且去偏殿歇著,咱……需要问你话时,自会传你。”
他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
只是將他暂时控制起来,既是保护,也是隔离审查。
朱允熥听到『死罪可免,心中稍稍一松,但听到后面,知道皇爷爷並未完全相信自己,心中又是一紧。
但他已经做到了极致,剩下的,確实只能交给皇爷爷和『明天了。
他立刻叩首:“孙臣……谢皇爷爷恩典。”
两名侍卫上前,小心地將他扶起,带往偏殿。
然而,就在两名侍卫刚要扶著朱允熥转身的时候,老朱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寒铁坠地:
“等等——!”
侍卫立刻停下脚步。
朱允熥也艰难地站稳,抬起沾满血污和泪痕的脸,看向那位至高无上的皇爷爷,眼神里带著迷茫和一丝残留的决绝。
老朱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解剖刀,缓缓扫过朱允熥的脸,似乎要穿透他的皮肉,直窥他灵魂最深处的想法。
殿內空气再次凝固,蒋瓛和心腹太监们都屏住了呼吸。
老朱沉默了足足有十几息,才用一种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极其平静的语调,缓缓开口,问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允熥,咱问你。”
“倘若……倘若你父王之死,查来查去,最终……与你某位皇叔有关。”
“你,待如何?”
轰隆——!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晴天霹雳,骤然劈在了朱允熥的头顶。
不仅是他,就连扶他的锦衣卫都骇然变色,下意识地將头埋得更低,恨不得自己此刻是聋子。
这个问题太诛心,太可怕了!
直指天家最残酷、最血腥的疮疤!
朱允熥的身体猛地一颤,瞳孔骤然收缩。
他显然被这个假设惊呆了,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皇叔?害死父王?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位藩王叔父的面孔,巨大的震惊和恐惧攫住了他。
但仅仅是一瞬间。
那股支撑他闯宫、杀人的悲愤和仇恨,那股源自丧父之痛的极致痛苦,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
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还带著些许怯懦和伤心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原始的、冰冷的杀意,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斩钉截铁、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字: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