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殿內陷入了更长久的死寂。
过了许久,老朱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得可怕:“蒋,你跟了咱这么多年,执掌锦衣卫,见过的疯子、听过的狂言不计其数。”
说著,他微微抬起眼皮,那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落在蒋身上:“你告诉咱——-张这话,是临死前的胡乱攀咬,讹诈求生。。还是——。。。”
他顿了顿,终於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他真可能。知道点什么?”
“这。”
蒋伏在地上,大脑飞速运转,冷汗浸透了后背。
他知道,自己的回答至关重要,甚至可能关係到自己的生死。
他仔细回想著张飆说这话时的神情、语气,以及之前审计时那疯子总能精准捅出隱秘的本事最终,他咬了咬牙,选择了相对稳妥但也能体现自己价值的回答:
“回皇上,罪臣以为-张飆此人,虽行事疯癲狂妄,但其窥探隱秘之能,確实匪夷所思。户部、兵部、乃至勛贵府邸诸多隱私,皆被其看似胡闹般揭出—””
话到这里,老朱没有任何反应,他用词更加小心翼翼:
“故而,罪臣不敢断言其此言必为讹诈。或许其真在审计过程中,无意间窥见了某些与当年旧事相关的、不为人知的蛛丝马跡,亦未可知。”
老朱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然!”
蒋立刻话锋一转,强调道:
“此皆为其一面之词!且其选择在此时拋出,分明包藏祸心,意在搅乱圣心,拖延时间,甚至甚至妄图以此要挟皇上!其心可诛!”
老朱依旧静静地听著,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
直到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才平静而淡漠地道:
“蒋,你对此事有什么办法?或者。。对张飆,该怎么处理?
蒋闻言,心头一动。
他知道,皇帝想要的可能不是真正的答案,是让他把皇帝想说、又不能直说的话表达出来。
只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却又带著锦衣卫特有的狠戾,沉声道:
“皇上!罪臣以为,张飆此獠,奸猾似鬼!与其在此猜测其用心,不如让罪臣將其提至詔狱刑房!”
“詔狱七十二道手艺,臣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保证让他把知道的一切,连同他祖宗十八代的秘密都吐得乾乾净净!”
这是蒋最直接、最本能的想法。
用他最擅长的方式解决问题。
他相信没有人能在詔狱的酷刑面前保守秘密。
然而,老朱听完,却缓缓摇了摇头。
“不行。”
老朱的声音低沉而果断,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蒋一愣,不解地抬头:“皇上的意思是?”
“你以为咱没考虑过对他用刑吗?”
老朱的目光依旧盯著那摊血跡,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解释给蒋听:“咱在他『死諫”三大积弊的时候,咱就想过对他用刑,逼他给咱解决问题,交代他所知道的一切。”
“但是,咱却不得不考虑这几个问题。”
“一,他不怕死,甚至一心求死,刑讯只会让他死得更快。指望他承受不住酷刑,交代一切,是一场赌注。”
“二,他如此年轻就洞察世事,比之李善长、刘伯温,不多让,甚至更甚。其后手连咱都难以揣测。”
“三,万一他受刑不过,为了少受罪,胡言乱语怎么办?到时候,他隨便指出几个消息,你是信,还是不信?查,还是不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