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总管颤抖著双手,展开那封浸著血渍的奏报,一字一句,高声念著。
“……罪首萧恕,伏诛於鸡爪山下,燕州已平,诸藩皆降……”
皇帝静静地听著,浑浊的眼底,渐渐漫上了一层水光。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好……”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嘆息。
“朕……没有辜负……”
他没有辜负这重来一世的机缘。
也没有辜负这大盛的万里江山,黎民百姓。
一滴泪,从他乾瘪的眼角滑落,没入霜白的鬢角。
龙床之上的帝王,带著一丝满足的浅笑,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大盛元启十一年,帝崩。
他兢兢业业,殫精竭虑,以雷霆手段肃清朝堂,以铁血之师削平藩王。
史官落笔,称其为“中兴之主”。
他用短短十一年的燃烧,为风雨飘摇的大盛王朝,强行延续了百年的国祚。
国不可一日无君。
三日后,陛下无子,年仅十二岁的七殿下萧霖,於太和殿登基,改元永安。
章皇后被尊为皇太后,垂帘听政。
而新帝的生母苏太后,则被尊为了太皇太后。
只是,这位曾经在前朝后宫叱吒风云了一辈子的苏太后,在熬到这至尊之位时,神智却已经糊涂了。
她时常会拉著宫人的手,絮絮叨叨地讲著些陈年旧事。
时而唤著先帝的乳名,时而又会指著殿外,说看见了早已过世多年的嬪妃。
次年冬日,一场大雪落下之后,这位糊涂了一年多的太皇太后,在睡梦中安详地去了。
幼帝登基,百官朝贺。
凯旋的周从显,因平叛定国之功,被破格封为“常山王”,食邑万户,世袭罔替。
魏寻,则凭藉赫赫战功,入了西北大营,从校尉做起,成了真正手握兵权的將军。
孟兴江,主动请旨,入了国子监,当了一名祭酒。
“兄长,你这又是何苦?”
孟时嵐看著一身素净儒袍的兄长,颇为不解。
以他的功绩与才学,入主內阁,拜相封侯,也只是时间问题。
孟兴江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目光清澈而坚定。
“与其在朝堂上与人爭斗,不如为大盛的未来,多教出几个明事理的读书人。”
“时嵐,你看。”
他指著窗外,那些在阳光下奔跑嬉闹的孩童。
“这,才是大盛的根基。”
孟时嵐看著兄长,忽然就懂了。
他们这些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在守护著这个来之不易的家,和国。
七载光阴,倏忽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