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随着戴缨步入正厅,众人目光渐变。她步履从容,姿态端庄,眉宇间不见怯懦,亦无张扬,仿佛只是来做一件寻常之事。几位老夫人低声议论:“这丫头……倒有些气度。”“可惜出身不好,否则配三爷也不算辱没。”
宴席开始,觥筹交错。谢元朗频频举杯,笑容可掬,目光却屡屡扫向戴缨方向。酒过三巡,一名侍女捧上特制甜羹??据称是谢府秘传“莲心雪酪”,清凉解暑,最宜春日。
戴缨接过碗盏,低头嗅了嗅,果然闻到一丝极淡的异香,与那晚残留的安神香极为相似。
她不动声色,轻轻放下汤匙,转而饮茶。
片刻之后,邻座一位年轻妇人忽然面色潮红,捂嘴欲呕,随即瘫软倒地,口吐白沫。众人惊呼四起,慌忙召医。
混乱之中,陆铭章带着两名太医疾步而入,目光如电扫视全场。
“怎么回事?”他沉声问。
“回大人,这位夫人食用了莲心雪酪后突感不适……”
陆铭章立即下令封锁厨房,查验剩余食材,并命太医提取患者唾液与残羹比对。
不久,太医跪奏:“大人明察!此羹中含有‘迷魂散’成分,与三日前崇哥儿体内所检香灰同源!幸而用量轻微,未致重伤。”
满堂哗然。
谢元朗脸色煞白,刚欲辩解,却被陆铭章冷冷打断:“谢公子,你带来的药童昨夜已供出全部经过。你还有什么话说?”
谢珍尖叫出声:“不可能!爹,你快救救哥哥!”
谢老爷面如死灰,扑通跪地:“大人恕罪!犬子年少无知,被人蛊惑……绝无冒犯之意!”
陆铭章冷眼俯视,终未多言,只挥手命人将谢元朗押下,交由刑部严审。
宴席草草收场。宾客纷纷避嫌离去,唯恐牵连。
戴缨默默起身,正欲告辞,却被陆铭章唤住。
“戴娘子。”他在廊下站定,身后是漫天晚霞,“你早知他们会动手?”
“我只是猜测。”她平静回答,“但他们太急了。急于除我,反而露出破绽。”
“为何不直接揭发,而要设局引他们出手?”
“因为言语指控易被驳回,实物证据却无可抵赖。”她抬眼看他,“大人需要的不是一个受害者,而是一个能自保且有用的人。”
陆铭章久久凝视她,终是轻叹一声:“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狠。”
“不是狠。”她摇头,“是活得太明白。”
归途车上,归雁喜极而泣:“娘子!您赢了!谢家这次彻底栽了!”
戴缨倚窗而坐,望着夕阳余晖洒在街巷青石板上,温暖而短暂。
“还没完。”她轻声道,“今日倒下一个谢元朗,明日还会冒出十个李元朗。只要我仍在这府中一日,就永远不会有真正的安宁。”
但她眼中并无惧意,唯有坚定。
当晚,陆府传出新令:
一、谢氏一族三年内不得参与陆家宗务;
二、戴氏自此可每月三次入祠上香,并赐“贞静居”匾额一方;
三、陆溪儿正式由戴缨抚养,任何人不得干涉其教养事宜。
圣旨未颁,家规已改。
戴缨站在庭院中接过黄绸包裹的匾额,指尖轻触那四个烫金大字,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
她知道,这场胜利并非终点,而是另一段征程的起点。
她已不再是那个躲在角落里的孤女,而是开始真正走入陆府权力核心的女人。
而那件束缚她多年的春衫,正在一点一点,被她亲手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