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的大食堂,像一头终年沉睡的、灰扑扑的巨兽。
每天中午十二点,下工铃一响,这头巨兽就会被成千上万只饭盒的碰撞声唤醒,张开它那瀰漫著水蒸气和白菜味儿的大嘴。
这天,风暴的中心,不再是那个打菜的窗口。
而是食堂东南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来昊昆坐在那里。
他的面前,摆著一个乾净的铝饭盒。
饭盒一分为二。
一边,是肉包子。
另一边,是炒白菜。
可这白菜,跟食堂大锅里那半死不活的、熬得稀烂的玩意儿,完全是两个物种!
来昊昆炒的白菜,片片挺括,油光鋥亮。
菜帮子是半透明的玉白色,菜叶子是鲜嫩的翠绿色。
最要命的,是那股子味道。
一股子蛮不讲理的、混合著猪油、肉香、锅气和某种神秘香料的霸道香气,以来昊昆为圆心,形成了一个小型的、不可抗拒的“结界”。
结界之內,是人间天堂。
结界之外,是猪食地狱。
“咕咚。”
坐在来昊昆旁边的一个年轻工人,刚把一口黑面馒头塞进嘴里,闻到这股味儿,动作猛地一僵,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嘴里的馒头,瞬间变得像一块啃不动的、带著土腥味的泥巴。
他机械地转过头,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地盯著来昊昆饭盒里的东西。
“昆……昊昆……”他声音发乾,“你这……发財了?”
来昊昆夹起一片白菜,慢悠悠地放进嘴里,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没发財,”他含糊不清地说,“自个儿在家炒的,隨便吃吃。”
“隨便吃吃?”
那工人差点哭了。
“哥,你管这叫隨便吃吃?我瞅著比厂长吃得都好!”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像磁铁一样,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一个,两个,三个……
越来越多的人,端著自己的饭盒,不自觉地围了过来。
他们伸长了脖子,使劲儿吸著鼻子,看著来昊昆饭盒里的“珍饈”,再低头看看自己碗里那清汤寡水的白菜土豆,眼神里充满了悲愤和控诉。
“我操!这什么味儿啊?”
“太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