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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城里今日发生了一件大事。
街市巡逻的逐鹰卫接到来报,有人在西街街尾的“十里春光”酒舍遇窃,丢失了一枚琥珀扳指,逐鹰卫奉令搜查,又碰巧遇上兵部尚书孙宏光,正在这里款待贵客。
这酒舍是孙宏光内弟名下经营,他仗着自己官高一等,不让人搜,谁知他那位贵客来兴致了,非要拉着他继续品酒,让逐鹰卫钻了个空。
若只是抓贼,也不会传得这般沸沸扬扬,偏偏逐鹰卫执行公务之余,还不小心翻出了人家的密道,顺着密道探进去,又是一个惊天大场面。
逐鹰卫层层上报,十里春光酒舍内建赌场,孙宏光被人请去大理寺喝茶,他招待的这位贵客,也就是九皇子凌王殿下,这酒也喝不成了,只能意兴阑珊地打道回府。
云倾此刻就坐在凌王府马车里,伺候着喝醉的萧翎。
她今日午后便随他出了门,一直在旁陪着,眼瞧着他是如何与那孙大人把酒言欢,高谈阔论,尤其是逐鹰卫来了之后,他更来劲了,一连点了好几样美酒上来,拉着孙大人全灌下了肚。
云倾还以为他千杯不倒,哪想转眼就不省人事了。
云倾长在北境边塞之地,见多了那些射猎畅饮的豪爽男子,有些鄙夷地瞥向萧翎,他正歪着身子迷迷瞪瞪靠在马车中间,身上酒气不重,淡淡弥散在两人之间。
说是伺候,云倾也不知该做些什么,眼下他睡着了,应是照顾着别被风吹着便好。
她起身去掩两侧的窗帘。
马车摇晃,萧翎枕靠在车壁,头便随着这力道咣当咣当地撞了几下,眉间拧出半个结。
云倾回头瞧见,嗖地捂上唇,笑出了声。
她这些时日给萧翎做护卫,才发现这位金枝玉叶的凌王殿下,根本用不着旁人保护,他们去城郊清剿山匪,他的身手比他府上那些人都要出色,她爬山爬得慢了,还要被他取笑一番。
而更可气的是,他竟真如那日所说,撤去了她房中所有甜食,也不许府里膳房给她做,她那日见到两个小厮在吃蜜饯儿,馋得回房哭了一场,第二日肿着眼睛去见萧翎,却把他肚子笑疼了。
云倾如今非常厌嫌他。
现下看着他无助地在那磕来磕去,她幸灾乐祸地哼起小曲儿。
车外驾马的阿瑞转了个急弯,萧翎身子往她这边一偏,又是“当”的一声,这回声音大,给云倾都吓了一跳。
见他眉头皱得更紧,眼尾也不似平日那般飞扬,委屈地耷拉着,似是真的撞狠了,小声哼唧了两下。
云倾心中一软。
他这般睡着的时候,倒一点儿也不像白日里那个恃宠而骄、目中无人的纨绔王爷。
也不知是他天性如此,还是被陛下宠坏了。
毕竟他也同自己一般,自小失去了母亲。
自己至少还有父帅专心爱护,可皇帝子女众多,政事繁忙,哪有时间去教导他。
云倾不情愿地翘了翘嘴,一番勉为其难后,还是抬起一只手,垫去他脑后。
萧翎真的醉了。
梦乡中没有阳谋暗算,亦不需防备伪装,一缕久违的温热自耳边传来,已许久没人这般抚摸过他。
马车每晃一下,他便本能地再靠近一点。
萧翎在睡梦中发觉,他枕的这只“枕头”有些软,不知为何,还散发着清浅甜香,令他欲罢不能,他伸手一抓便抓到了,又阖着眼往上蹭去。
“枕头”很细,很长,还会自己跑,他抓得越紧,它便跑得越快,萧翎猛地向前一扑,脑袋一下扑进两团软乎乎的“棉花”里。
这里更热,更香,萧翎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不禁咧嘴一笑,唇边忽然挨了一巴掌。